风雪如刀,割裂天地。
西南边境的无名雪山,顷刻间化为吞噬生命的白色巨兽。
“傅医生!雪崩!”
沈知节的嘶吼被狂风撕成碎片。
傅承砚只来得及将身边最后一个药箱奋力推向相对安全的岩石凹陷处,一股雷霆之势的雪浪便从山脊轰然砸下,瞬间将他吞没。
天旋地转,碎骨般的剧痛从右腿炸开。
是旧伤的位置,当年为护住那个女人留下的疤痕,此刻被冰冷的巨力再度撕裂。
黑暗与窒息中,傅承砚凭借超乎常人的意志力,硬生生从半米深的积雪中扒出一条生路。
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霜。
“傅医生!你怎么样?”幸免于难的沈知节连滚带爬地过来,看到他裤腿上迅速洇开的暗红血迹,脸色惨白,“腿……腿又断了!我马上呼叫支援!”
他颤抖着手去掏卫星电话,那条连接着“听松庐”最高权限的紧急救援通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不准动。”
傅承砚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死死按住沈知节的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听松庐的应急通道,不能动。”
那是她的庇护所,是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宁静王国。
他如今唯一的赎罪,就是不再以任何形式去惊扰她,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可是你的腿……”沈知节急得眼眶通红,“这条路已经断了,药送不进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死不了。”傅承砚的黑眸在风雪中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偏执与冷静。
他从怀里掏出早已被冻得迟钝的军用三防手机,屏幕上,信号只剩最后一格微弱的生命。
他点开备忘录,手指因失血和严寒而剧烈颤抖,却精准无比地敲下一行行字:磨盘村,一百二十七人,其中儿童三十四人,老人五十二人。
急缺美林、布洛芬、抗生素……
名单和药品清单,是他用残存的意识记下的生命之重。
他翻出一个从未拨通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将这份承载着一百多条人命的清单,作为附件发送了过去。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屏幕上跳出“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
也就在那一秒,手机电量耗尽,彻底黑屏,如一块冰冷的墓碑。
傅承砚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身体一软,倒在雪地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烬归堂。
静谧的智能中枢室,尖锐的警报声划破深夜。
“警报!识别到来自‘深渊七号’终端的紧急数据包,信号源……已中断。”
阿墨脸色一变,立刻冲到主控台前。
屏幕上,一个加密数据包正在被系统飞速解析,发送者一栏,赫然是那个他们谁都不愿提及的名字——傅承砚。
数据解析完毕,一份详尽的病患名单与缺药清单呈现在眼前。
“是西南边境的磨盘村,寒潮导致雪崩,生命线全部中断了!”阿墨的声音透着焦急,“先生他……”
“他死不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苏晚卿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一身素色茶服,神情淡漠得仿佛窗外的风雪与她无关。
她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的名单,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一旁的生物制剂实验室。
“启动‘查援计划’。”她冷静地发布指令,指尖在触控屏上冷静地跳跃,“A组,调用库藏二十年陈‘墨金’老茶灰,激活‘烬生’七号速生菌种。B组,准备低温离心发酵仓,十二小时内,我要看到五种替代性急救茶剂的成品。”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整个烬归堂瞬间如一台精密的仪器,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
“晚卿姐,”阿墨忍不住追问,“备用卫星通讯已经锁定了他们的大概位置,我们……不联系他一下吗?”
苏晚卿头也未回,她的身影被实验室冷白色的光笼罩,显得愈发清瘦孤绝。
“我们只负责把药送到边界哨站。”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剩下的路,他自己选。”
远在海外的温嫕,正在整理一份关于基层医疗人员心理韧性项目的研究报告。
作为特邀的临床心理学博士,她获得了一部分匿名志愿者的手写日志复印件。
她无意间翻到了属于傅承砚的那一份。
凌厉瘦劲的字迹,记录着日复一日的枯燥与艰辛。
其中一页,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温嫕的指尖微微一顿。
“我以为赎罪是要让她看见,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偿还,是让她再也不必想起。”
温嫕凝视着那行字,仿佛能看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怎样孤寂的深夜里,写下这句彻底的自我剖白。
她将这一段郑重地录入研究报告,并在旁边标注:“观察主体已完成从‘求得认可’到‘自我证明’的关键性认知跃迁,表现出典型的利他性行为代偿。此案例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