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的季风带着潮湿的热气,吹过古老的柚木寺庙。
金色的佛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傅氏集团投资兴建的现代化医疗中心大楼遥遥相望,形成一种古老与现代、慈悲与资本的奇异对流。
这里,便是“游方茶塾”第三期毕业典礼的举办地。
典礼设在寺庙前的一片开阔草坪上。
没有繁琐的流程,没有冗长的致辞。
苏晚卿一身素白茶服,立于场地中央,她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铜制火盆。
她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几十张年轻而虔诚的面孔,这些学员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却因一杯茶,在此相聚。
“三个月前,你们初入茶塾,我给了你们第一份讲义。”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上面记载着茶的种类、水的温度、器的选择、礼的规范。你们曾将其奉为圭臬,日夜背诵。”
学员们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敬重。
那些讲义,是他们踏入茶道殿堂的启蒙圣经。
苏晚卿却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今天,你们毕业,我要送你们最后一份礼物。”
她弯下腰,从身旁的木箱中,捧出厚厚一叠泛黄的纸张——正是她亲手编写、包含了自己数十年心血的全部初级教案原稿。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将那叠纸,决绝地,投入了火盆。
“老师!”有人失声惊呼。
阿墨和齐伯也愣在当场,完全没料到会有此一举。
火舌“腾”地一下窜起,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凝聚了智慧与心血的纸张。
墨迹在高温下扭曲、消失,化为一缕缕青烟。
“知识一旦被固化成权威,就会变成认知里的枷锁。”苏晚卿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的火焰声中,显得愈发冷静而有力,“我教给你们的,是路径,不是终点。真正的茶道,不在纸上,不在我的话里,而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手里,在你为自己泡的每一杯茶里。”
火焰映照着她清减却愈发通透的脸庞,那双曾盛满爱恨的眼眸,此刻只余下一片澄澈的悲悯。
学员们怔住了。
他们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看到的不是知识的毁灭,而是一场盛大的精神殉道。
短暂的死寂后,一名来自日本的学员,第一个默默从怀中取出自己珍藏的课堂笔记,深深一躬,将其投入火中。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学员们纷纷上前,将自己几个月来视若珍宝的笔记、心得,一一掷入烈焰。
这不再是一场销毁,而是一场仪式,一场与过去的权威告别、迎接自我新生的仪式。
人群中,唯有一名被苏晚卿特许收录、一直默默负责后勤的弟子“存烬”,双膝跪地,双手颤抖地捧着一本手抄册,泪流满面。
“老师……这是我们背下来的,您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比喻。纸可以烧,但这些话,已经刻在我们心里了……”
苏晚卿的目光落在那本工整的手抄册上,凝视了许久。
那上面,甚至记录了她在废墟集装箱里说过的话。
她缓缓走过去,伸手,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书册。
然而下一秒,苏晚卿转身,将这本唯一的、凝聚了所有弟子心意的册子,也亲手掷入了即将熄灭的烈焰。
“真正的传承,”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是从灰烬里,长出属于你们自己的花。”
火光最后一次爆开,将那本手抄册彻底吞噬。
齐伯站在远处,举着相机的双手微微颤抖,泪水模糊了取景框。
他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她连自己的思想都不肯垄断,这……这才是真正的宗师风骨啊……”
千里之外,高原的夜风凛冽如刀。
傅承砚的手机屏幕上,是温嫕一如既往冷静的脸。
“傅承砚,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再拒绝回国接受全面的心理复健评估,我将单方面终止我们的线上诊疗关系。”温嫕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决绝,“你正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进行自我消耗,这不是救赎,是变相的自毁。”
傅承砚正用酒精擦拭着一支用过的注射器,闻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平静地回应:“温医生,谢谢你。但是,我已经不需要被治愈了。”
他抬起头,那双曾搅动商海风云的深眸,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只是想试试,一个曾经犯下大错的人,还有没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光。”
温嫕沉默了。
她从他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那种需要被拯救的破碎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已经找到归宿的笃定。
挂断电话,傅承砚拉开桌上那个老旧的抽屉。
他从中取出一张微微泛黄的巨大地图。
那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标记着他过去七年在全球布下的商业棋局与权力节点。
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笔数以亿计的投资;每一个点,都象征着一处足以影响行业格局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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