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归堂”的施工已进入第二个月,这片承载着苏晚卿新生希望的土地,日渐显露出未来茶道圣地的雏形。
初夏的阳光带着薄薄的暖意,工地上人声与机械声交织,一片欣欣向荣。
就在这时,一道不该出现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平静。
一名陌生女子徒步抵达了工地外围,她面容憔悴,衣衫被晨露和尘土染得污浊不堪,仿佛经历了漫长而绝望的跋涉。
她停在泥泞的工地入口,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块刻有“烬归堂”三字的奠基石,双腿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边角泛黄的合影。
阿墨正在核对建材清单,眼角余光瞥见这边的异动,立刻警惕起来。
当他走近,看清那张脸时,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是她!林婉儿!当年那个亲手将晚卿姐推入地狱的前助理!
“你来这里做什么!”阿墨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像一堵墙般护在工地入口,生怕这个女人再带来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
林婉儿没有看他,只是将额头抵在湿冷的泥地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我知道……我没资格求原谅……”
她的声音被绝望浸透,每个字都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可我女儿……她得了肾病……唯一的配型,是您。医生说,您若愿意捐肾,能救她一命。”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周围几个闻声而来的工人耳中炸开。
众人哗然,看向林婉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人?
害了人家,如今还有脸上门来求人家捐肾救命?
阿墨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怒斥,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让她进来。”
苏晚卿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棉麻常服,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冷茶。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跪着的,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工地旁临时搭建的茶棚内,一张简陋的木桌,两把竹椅。
苏晚卿将一杯冷泡老枞推到林婉儿面前。
茶汤清亮,在简陋的陶杯中漾着浅浅的光。
林婉儿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节发白,根本不敢去接那杯茶。
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苏晚卿也不催促,只是将茶推至桌案正中,目光落在远处正在吊装的屋梁上,声音轻得仿佛一缕茶烟:“你说我图傅家权势,处心积虑嫁给傅承砚。可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你还觉得,我会稀罕一个肾?”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扎进林婉儿的心脏。
林婉儿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头,泪水决堤而下:“苏小姐,我不是来算计您的……我发誓!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
“我也是。”
苏晚卿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她。
那双曾盛满爱意与星光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也曾是一个母亲。也曾抱着我未出世的孩子,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不配当妈’。”
空气瞬间凝滞。
棚外工地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只剩下茶烟袅袅上升,盘旋,散去。
林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悲悯笼罩的、无声的崩溃。
闻讯赶来的齐伯站在棚外,气得胡子都在抖,他压低声音对苏晚卿说:“晚卿!这种人也值得你动心?她不配!”
苏晚卿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超越了个人恩怨的辽远:“齐伯,我不为她,也不为那个孩子。”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象征着新生的土地。
“我只为那个被推下楼梯时,鲜血流了一地,却没人肯扶我一把的世界。”
那一刻,齐伯和阿墨都怔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苏晚卿要救的,不是林婉儿,而是那个曾经冷漠、让她绝望过的世界本身。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补那道人性的裂缝。
当晚,苏晚卿拨通了省器官捐献协调中心的电话。
在志愿书上,她平静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提出了唯一的要求:“我选择匿名捐献。条件是——永不告知受赠方我的身份。”
沈知节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到了听松庐,他几乎是在咆哮:“苏晚卿你疯了!你忘了你上次因子宫后遗症引发的内分泌紊乱有多严重吗?你的身体刚刚恢复平衡,贸然进行这么大的手术,风险极高!你这是在赌命!”
苏晚卿只是安静地为他倒了一杯安神的热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自毁,只有一种破而后立的通透。
“沈医生,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呢?”她轻声说,“可如果连恐惧都能变成滋养生命的养分,为什么不试试?”
消息辗转传至傅承砚耳中时,他正坐在温嫕的心理诊疗室里。
温嫕没有多言,只是播放了一段阿墨发来的、经过处理的录音片段,里面只有苏晚卿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我只为那个……没人肯扶我一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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