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号冲出混沌乱流的嗡鸣声,被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取代。引擎过载的咆哮平息了,邪神的低语、星球的哀嚎、湮灭的尖叫……所有来自那个炼狱维度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车身金属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
“呕——!”
克斯特巨大的紫色身躯趴在车厢后部,对着一个临时找来的铁桶吐得天昏地暗。她成年天角兽的体型让每一次呕吐都显得格外声势浩大,紫色的皮毛随着抽搐而起伏,歪戴着的锡箔纸王冠滑到了耳朵边,随着她的动作可怜兮兮地晃荡。眼泪混着鼻涕糊在她脸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呜…妈妈…难受…世界…转转…”
特里克西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滑坐在地,浑身像被抽干了骨头,鬃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独角尖端传来一阵阵灼烧后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空虚感,那是魔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她连抬起一只蹄子都觉得费力,只能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车厢内相对干净的空气——虽然混杂着呕吐物的酸味、金属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腐朽气息。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隔离舱内。
卢克斯没有嘶吼,没有挣扎。他静静地趴在里面,绿色的皮肤透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断角的根部,那点被护身符白光死死压制的猩红搏动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他闭着眼睛,胸膛起伏的节奏虽然还有些快,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破风箱节奏,而是趋于平稳的呼吸。那枚由彩色碎玻璃和粗糙铁丝缠绕成的丑陋护身符,正被他的一只前蹄紧紧按在心口位置,温润的白色微光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柔和地笼罩着他。这光隔绝了狂暴的魔力反噬,也带来了久违的、近乎虚脱的平静。他看起来……正常了。至少在护身符的力量耗尽前。
特里克西的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向驾驶台前方,然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挡风玻璃。
那面坚固的、特制的水晶挡风玻璃,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中心区域更是深深凹陷下去一大块,形成一片模糊的毛玻璃。而在这些裂纹和凹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已经半凝固的金红色污垢。污垢的核心部分,赫然嵌着一个……头颅。
那是一颗塞拉斯蒂亚的头颅。纯白的皮毛被金红色的血污浸染了大半,曾经象征着威严与仁慈的紫色眼眸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长长的彩虹鬃毛失去了光泽,杂乱地贴在碎裂的水晶上。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镶嵌”在玻璃的凹陷处,仿佛被巨力狠狠拍扁在那里。而在头颅下方,一条穿着断裂金色蹄甲的、属于塞拉斯蒂亚的腿,就横亘在雨刮器旁,金色的毛发上沾满了泥土和黑色的烟灰。
视野的右上角,挡风玻璃的边缘,还粘着一小片深蓝色的、带着星光的粘稠物,以及几根破碎的深蓝色羽毛——那是某位不幸的露娜留下的最后痕迹。
“呕……”克斯特那边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显然她也瞥见了挡风玻璃上的“装饰品”。
“老天……”卢克斯虚弱的声音从隔离舱传来。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血红的眼眸褪去了疯狂,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也看到了挡风玻璃上的景象,按着护身符的蹄子紧了紧,“我们……到底带回了些什么‘纪念品’……”
特里克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现实的狼藉取代。车厢内部同样惨不忍睹。刚才剧烈的冲击和翻滚让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成了致命的抛射物。储物柜的门被震开,里面的杂物——绷带、空水瓶、几枚备用不死图腾、几块压缩饼干、几卷地图、甚至还有那个装在保护盒里的黄金塞拉斯蒂亚头像——散落一地,和地上的尘土、玻璃碎屑、克斯特不小心溅出的呕吐物混在一起。仪表盘上的指示灯有好几个在疯狂闪烁红色,发出断续的、令人心烦的警报蜂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呕吐物酸味、金属焦糊味、血腥味和灰尘的复杂气味。
“必须清理……”特里克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挣扎着,用颤抖的前蹄撑起身体,独角因为用力而微微刺痛,“车子……还有我们自己。”
卢克斯沉默地点点头,试图站起来,但身体一晃,又跌坐回去。护身符压制了戒断反应,但身体的透支和之前的创伤仍在。他只能看着特里克西踉跄着走向角落的工具柜,用魔法(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拖出一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和一个空的大水桶。
“克斯特,”特里克西的声音尽量放柔和,但掩饰不住疲惫,“试着……别再看前面了,好吗?帮妈妈……找个干净的角落坐好。”
克斯特抽噎着,巨大的身体努力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自己紫色的前蹄里,锡箔王冠歪得更厉害了:“……好……不看……怪物头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