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号如同冰海中的孤舟,在淹没铁轨的厚重积雪里艰难跋涉。十天。整整十天。窗外是永无止境的灰白,暴雪似乎成了这绝望世界的背景音,狂风卷着冰粒疯狂抽打车窗,发出密集的、令人神经衰弱的沙沙声。能见度从未超过二十米,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抑得让人窒息。
履带碾过深雪,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引擎沉闷的嘶吼和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温度计固执地停留在零下四十度的刻度,寒气无孔不入,即使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冰冷的金属车壁依旧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特里克西深蓝色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前方被雪幕吞噬的铁轨。她的魔法精细地操控着方向舵,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带来的疲惫几乎压垮了她。“该死……这雪根本没停过!路……完全被埋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挫败感,“我们……我们走了多远?感觉还在原地打转!”
卢克斯坐在副驾驶,断角的紫光如同微弱的灯塔,持续扫描着前方的地形和能量波动。她的绿色脸庞在仪表盘幽光下显得异常冷峻。“积雪深度平均超过两米。铁轨只是参照物。实际行进距离……不足三百公里。”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冰锥刺入心脏。
“三百?!”特里克西几乎要崩溃,“我们离中心城至少还有一千公里!这……这根本不可能!”一千公里,在正常世界或许只是几天的车程,但在这极寒地狱、在能吞噬一切的深雪和永不停歇的暴雪中,如同天堑。绝望如同车外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卢克斯的目光落在自己仅存的左前蹄上。几天前一次剧烈的颠簸中,一根断裂的枕木如同标枪般刺穿了车底装甲,也贯穿了她的小腿。剧痛和低温几乎让她瞬间休克。她没有犹豫,用牙齿艰难地从腰间的魔法口袋里叼出一枚翠绿色的不死图腾,狠狠按在了血流如注的伤口上。
嗡!
柔和的绿光瞬间包裹了她。断裂的骨骼如同时间倒流般复位、愈合,撕裂的肌肉纤维重新连接,流失的血液仿佛凭空补充。剧痛如潮水般退去,虚弱感一扫而空,甚至连精神上的疲惫都缓解了大半。短短数秒,她恢复到了近乎完美的状态——除了头顶那截断裂的独角,断口依旧狰狞,昭示着无法被图腾修复的古老创伤。不死图腾在她蹄中化为细腻的灰烬。
“代价……值得。”卢克斯当时只说了这一句,便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抢修中。不死图腾是底牌,但绝非无限。看着腰间口袋里减少的翠绿光芒,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车厢中后部,气氛却与驾驶室的压抑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馨?
曾经禁锢暮光的、布满合金栅栏的玻璃鱼缸早已被移除。在原本的位置,铺上了一张厚厚的、柔软的毛毯。暮光闪闪就蜷缩在上面,身上裹着另一条干净的毯子。她的紫色皮毛在车内柔和的灯光下恢复了少许光泽,不再灰暗油腻。体表那些缝合的伤口只剩下浅浅的粉红色疤痕。
最显着的变化是她的眼睛——那只肿胀紧闭的左眼,眼睑下的蠕动彻底消失了!眼睑虽然依旧有些松弛下垂,但已经可以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露出底下不再是蠕虫巢穴、而是略显浑浊但完好的紫色虹膜!她完好的右眼,虽然依旧带着孩童般的懵懂,却不再浑浊麻木,而是充满了好奇和一丝初生般的清澈。
卢克斯的持续魔力滋养和特里克西无微不至的“育儿”照料(如果强行喂流食、擦洗、陪看图画书也算的话)产生了奇迹般的效果。最新的扫描显示:暮光体内那些代表蠕虫的灰白色阴影——彻底消失了!她的内脏在强大魔力的滋养下,机能基本恢复到了健康水平。真正诡异的变化发生在大脑。
损失的组织没有再生。那些被蠕虫啃噬掉的、负责高级记忆、逻辑、情感的脑区,依旧是物理性的空洞和疤痕组织。然而,扫描显示,剩余的、相对完好的基础脑区(负责运动、语言、基本感知和本能)的神经活动却异常活跃!如同……干涸河床旁新涌出的、充满活力的溪流。这种活跃并非恢复,更像是一种……重建?或者说,一种基于残存基础的、全新的、稚嫩的神经网络的野蛮生长?
结果就是,暮光闪闪,这位曾经的小马利亚最强大脑之一,现在的认知和行为模式,无限趋近于……一匹真正的幼驹。
“卢……卢克!”暮光看到卢克斯从驾驶室走过来,立刻兴奋地从毯子上抬起上半身,紫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口齿清晰了很多,但语调带着幼儿特有的夸张上扬。她努力地想站起来,四条腿却有点不协调地打绊子,最后只是笨拙地坐在毯子上,朝着卢克斯伸出前蹄,做出一个“抱抱”的姿势。
卢克斯绿色的脸皮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她无视了那个“抱抱”的请求,走到暮光面前,蹲下身。左前蹄亮起微弱的紫光,轻轻按在暮光的额头上,例行检查她的脑波和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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