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阳镇的第五日,林匀一行人已抵达黄河渡口。
时值深秋,黄河水势浩荡,浊浪翻滚,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泥土的腥气,渡口上人来人往,搬运夫的号子声、商队的骡马嘶鸣声、茶棚酒肆的吆喝声混杂一处,喧嚣而充满生机。
林匀、苏晚晴、周清欢与王大刀四人,护送着刘镖头和那十几个新收的弟子,以及威远镖局剩下的半数粮车,正等候渡船。
“乖乖,这水可真够浑的。”王大刀拄着他那把大砍刀,站在岸边,皱着眉头看着奔腾的河水,“比当年我在黄河边操练水军时还凶。”
周清欢正在帮一个小弟子整理衣领,闻言笑道:“王大叔当年是‘镇北军的蛟龙’,这黄河在您眼里,还不是条小溪?”
“什么蛟龙,”王大刀嘿嘿一笑,露出不多的憨厚,“就是个在水里泡得久了的老卒子。”
正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挤了过来,怯生生地看着林匀,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苏晚晴眼尖,从包裹里拿出两个干硬的馒头递过去。小乞丐接过馒头,却没有立刻跑开,反而偷偷瞥了一眼粮车,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林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铜钱放在小乞丐手中。小乞丐大喜,抱着馒头和铜钱,飞快地钻进了人群。
“他有问题。”苏晚晴低声道。
“嗯,”林匀点头,“像是被人指使来探路的。黑莲堂的余孽,爪子伸得还挺长。”
说话间,一艘巨大的渡船缓缓靠岸。船老大是个满脸风霜的老汉,扯着嗓子喊:“威远镖局的刘爷是吧?船备好了,赶紧上来!”
刘镖头连忙上前,拱手道:“多谢老哥。”
众人陆续登船。林匀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河水,心中思绪万千。这条母亲河,见证了太多的王朝兴替与江湖恩怨。如今,它承载的不仅是他们的渡船,更是河南数十万灾民的希望。
渡船行至河心,天气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乌云,风也刮得越来越猛,卷起层层浪涛,拍得渡船剧烈摇晃。
“不好!要起风浪了!”船老大脸色大变,冲着舱内大喊,“都坐稳了!把货物捆紧!”
话音未落,一个巨浪劈头盖脸砸下,渡船被抛向半空,又重重落下,船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
船舱里,几个新弟子吓得脸色惨白,呕吐起来。张二牛还算镇定,紧紧抱住一根立柱,大声安慰着其他人。
“都别慌!”王大刀大吼一声,如同一尊铁塔般守在舱门口,将惊慌的少年们护在身后。他沉声道:“当年我随镇北王渡海征讨海盗,比这凶险十倍的浪都见过!只要船不沉,就吓不倒咱!”
周清欢扶住一个晕船的小女孩,对林匀道:“是人为的!”
林匀早已察觉。这风浪来得太过突兀,且方向不定,显然是有人在上游投放了什么东西,搅动了水流。
他身形一闪,跃上甲板。只见船尾处,一个灰衣人正奋力将一包用油布裹着的东西推入河中,随即翻身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是‘顺天教’的人!”刘镖头认出了那人衣角绣着的标记——正是劫镖的那帮少年所属的组织。
林匀没有追击。对方此举,是想让粮船沉没,制造混乱,趁机再劫余下的粮食。
他回到舱内,对众人道:“抱紧自己,我们没事。”
他闭上眼睛,将内力缓缓注入船身。这并非什么绝世武功,而是静玄大师曾指点他的“听风辨水”之法,感知水流的变化,辅以巧劲,稳住船身重心。船身果然渐渐平稳下来,不再那么剧烈摇晃。
王大刀看得目瞪口呆,凑过来道:“林小子,你这是在做法?”
“不是,”林匀睁开眼,淡淡一笑,“是跟一位老和尚学的,让船‘听话’的法子。”
傍晚时分,渡船终于在开封府外的码头靠岸。
开封城依旧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与青阳镇的质朴截然不同。这里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也是权力与阴谋最集中的地方。
刘镖头要先将粮食运入官仓交割,林匀等人则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他打算在这里打探一下,河南官员对赈灾粮的态度,以及“顺天教”的根系。
夜幕降临,林匀换了身普通的粗布衣裳,独自一人来到开封城最热闹的“闻香楼”。
“闻香楼”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
他要了壶最便宜的劣茶,坐在角落里,静静听着周围的谈话。
“听说了吗?这次河南的赈灾粮,朝廷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可到了知府大人手里,就只剩下三十万了。”
“嘘!小声点!那位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李侍郎的亲信!”
“红人?我看是硕鼠还差不多!听说……”
林匀端起茶杯,将那些零碎的议论拼凑起来。原来,负责接收赈灾粮的河南知府,与京中某位侍郎勾结,层层盘剥,克扣粮款。如今官仓里的粮食,十有**都掺了沙土,以次充好。而那批被劫的,反倒是威远镖局护送的、未曾动手的“干净”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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