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刚照进院子,苏知微已经站在院中。她手里拿着一封信,指节微微发紧。
春桃从屋内快步出来,看见她站着不动,小声问:“主子,真要今天就走?”
“信上写的时间,一个都不能错过。”苏知微把信折好,放进袖口深处,“你去准备鞋履,再带个小布袋。”
春桃没再问,转身回屋取东西。她知道这一趟躲不过。
苏知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昨夜她翻来覆去想着那三个地点——南市药铺、城西马场、旧驿馆东厢。这不是随意写的线索,是有人一步步安排好的路径。
她抬脚往门口走。
春桃追上来,把布袋塞进她手里,“草药样本和纸笔都装好了。”
“嗯。”苏知微点头,“记住,出宫时别提端王,只说奉命采证。”
两人一前一后朝宫门走去。
守门的老宦官正坐在凳子上喝茶,见她们过来,放下茶碗,眯眼打量。“苏才人这是要去哪?”
“整理旧制文书,需出宫查些实物资料。”苏知微站定,语气平稳。
老宦官慢悠悠道:“可有内廷批文?”
“文书尚未拟完,但时限紧迫,先一步采证。”她没退后半步,“若耽误了,责任我来担。”
老宦官盯着她看了几息,又转向春桃:“你手里拿的什么?”
春桃把手里的布袋举高一点,“是给御医院送的陈年艾草样本,顺路捎出去。”
老宦官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闻了闻,点点头。“行了,去吧。别太久,闭宫前得回来。”
苏知微拱手一礼,带着春桃出了宫门。
外城街市渐渐热闹起来。她们一路快走,赶到南市时,天刚过寅时三刻。
那家药铺门关着,门板紧闭,连条缝都没有。旁边几家铺子开着门,但没人愿意抬头看她们一眼。
苏知微蹲下身,仔细看门槛边缘。地面有些擦痕,像是夜里拖过重物。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褐色粉末。
她用纸包了一小撮,收进布袋。
春桃低声道:“这地方看着不像寻常药铺。”
苏知微没答话。她注意到门缝边上贴着一块残破的封条,一角还粘在木头上。那印迹她认得——户部下属账房专用的戳记。
“这里不止卖药。”她站起身,“有人用它当中转点。”
两人离开南市,直奔城西马场。
到了地方,只见几匹瘦马在栏里吃草,喂料桶里堆着新草料。马场空旷,不见管事的人影。
苏知微走近其中一个马槽,伸手拨开草料。底部有一块铜牌,沾着泥,但字迹清晰:枢字三十七号。
她心头一沉。
这个编号和卷宗里的“户枢”对上了。
她扯下一小段草料,放在嘴里抿了一下,立刻吐出来,用清水漱口。
“含乌头碱。”她说,“量不大,但长期喂马,能让它们变得焦躁不安。”
春桃脸色发白:“谁会干这种事?”
“不是为了害马。”苏知微把铜牌收好,“是为了传信。马性变了,养马的人就会察觉异常,进而留意到某些人进出马场的时间。”
她环顾四周。“有人在这里交接东西,用马做暗号。”
说完,她看了眼日头。快到午时了。
两人加快脚步,赶往旧驿馆。
旧驿馆荒废多年,大门歪斜,院子里杂草丛生。东厢房的门虚掩着,风吹得门板轻轻晃动。
苏知微推开门。
屋内积了厚厚一层灰,桌椅歪倒,唯有中间一张长桌干净得奇怪,像是刚刚被人擦过。
她走过去,手指划过桌面。木纹上有细微的纤维压痕,是硬壳账册长期摆放留下的。
“有人来过。”她说,“刚走不久。”
春桃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会不会……是冲我们来的?”
苏知微没回答。她在墙角的灰堆里翻找,终于摸到半片烧剩下的纸屑。纸面焦黑,但还能看出几个字——“崔”和“不得外泄”。
她盯着那两个字,呼吸慢慢变重。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
有人在销毁记录。崔某之死,牵连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一整套军粮转运的账目流程。那些名字、时间、交接单据,全都被刻意抹去。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
远处街道上有几个穿便服的人走过,步伐整齐,腰间佩刀未露刃,但走路的姿态不像平民。
她立刻拉下窗帘。
“别出声。”她低声说,“有人在盯这地方。”
春桃缩到角落,屏住呼吸。
过了片刻,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苏知微把纸屑小心包好,放进贴身衣袋。她看了看屋里,再没有其他线索。
“走。”她说,“先回宫。”
两人悄悄退出东厢,绕小路返回。
路上,春桃忍不住问:“主子,这案子……是不是比咱们想的还大?”
苏知微没立刻回答。
她想起端王给她的那份卷宗。崔某死前三天,还在和父亲核对军粮单据。而这份单据,后来在军粮案结案时,被当作“查无实据”的附件一笔带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