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没动,手里的笔也没停。她刚在林通判的名字上画完圈,墨迹未干。屋外走廊空着,春桃蜷在角落的榻上,睡得浅,呼吸断断续续。
她把名录收进抽屉,正要合上,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不是风声,也不是树叶拍打的声音。是脚踩在碎石上的轻响,很短,只一下,像是有人刻意放慢了步子。
她立刻吹灭油灯,退到门边,袖子里的手握紧匕首。
外面的人没有敲门,也没有靠近。过了片刻,一张薄铁片从门缝底下推了进来,在地上滑了一段,停在门槛内侧。
苏知微等了半盏茶时间,确认再无动静,才蹲下身捡起那块东西。
入手冰凉,是块黑铁令牌。她借着月光翻过来,背面刻着一个“端”字,篆体,工整有力。
她盯着那枚令牌看了很久。
这不是宫里用的东西。也不是禁军或内侍省的制式。这是王府暗卫的信物,只有端王身边最信任的人才能持有。
她慢慢站起身,靠在墙边。
他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而且来得很快——就在她刚发现威胁信是拓印的当晚,他就派人送来了这块令牌。
她把令牌攥在手里,走到桌前,重新点燃油灯。火光跳了一下,照出她脸上一丝松动。
至少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在守夜了。
天刚亮,春桃醒来时发现门缝底下又塞了东西。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却被苏知微按住了肩膀。
“别动。”苏知微低声说,“先看看是什么。”
她弯腰拾起那张纸,打开。不是威胁信,是一张普通的宫务通行条,盖着东六宫巡查司的印,写着“例行安防查检”,落款空白,但纸角压着一片极小的银叶,边缘整齐,像是从什么封套上剪下来的。
春桃认得这个。
“是……上次殿下让人送药来的那种封缄?”
苏知微点头。
她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往外看。
两个杂役模样的男人正在廊下做事。一个拿着扫帚,动作不急不缓;另一个站在窗框旁,手里拿着锤子和钉子,看似在修木头,实则站位正好挡住通往内室的通道。
两人衣着普通,但走路时脚步极稳,腰背挺直,不像寻常杂役。
她让春桃端了盆热水出去,故意走到扫地那人身边时绊了一下,水泼了一地。
那人反应极快,一侧身避开水流,同时左手已按在腰间,右手顺势扶住春桃胳膊,动作连贯,没有半分慌乱。
等春桃站稳,他才松手,低头继续扫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知微在窗后看完了全过程。
确实是高手。
她收回视线,把那张通行条折好,放进《毒理辑要》的夹页里。
中午时分,皇帝派人来传话,让她去御药房核对账册细节。
她换了件素色裙子,带春桃出门。走到御花园偏道时,一辆青帷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一角。
端王坐在里面,面容冷峻,目光直直看向她。
“上来说话。”
苏知微迟疑了一瞬,还是撩裙上了车。
车厢很窄,只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一份卷宗。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昨夜藏起来的两封威胁信拓本。
“你被人盯上了。”端王开门见山,“而且不是蠢货。”
苏知微没说话。
“你的暗哨不够用。”他语气平淡,“昨夜三更,有人翻墙进你后院,在檐角留了记号。我的人抓了个活口,没动刑就招了——林通判的人。”
她瞳孔一缩。
“他们想试探你有没有拆穿拓印的事。”端王合上卷宗,“第一次送信,你没反应。第二次再送,你还是没动静。他们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已经识破了。”
苏知微终于开口:“殿下怎知此事?”
“你以为我只在暗处看着?”他冷笑,“你父亲当年救过的人里,有我在边军的眼线。你查军粮案,牵出贵妃兄长,自然也牵动她的旧部。这些人一动,我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直视她:“你查的是朝堂命脉,不是后宫争宠。你以为凭你一个七品才人,有个忠仆帮着跑腿,就能一路走到今天?”
苏知微没反驳。
“所以,你只管往前走。”他说,“人,我来护。若有闪失,唯我是问。”
车内一时安静。
风吹得车帘晃了一下,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手背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收紧。
“多谢殿下。”
端王没应声,只抬手示意车夫启程。
马车缓缓前行,她在宫门口下车,回头望了一眼。
那辆青帷车已经调头离去,消失在树影之间。
回到居所时,两个杂役仍在原位。
扫地的那个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继续干活。
她走进屋,关上门,从箱底取出那两封威胁信,铺在桌上。
现在她可以安心查笔迹了。
她拿出一张白纸,对照着拓印的字迹一笔笔描摹。同样的“死无葬身之地”,同样的方正结构,但笔锋转折处有细微的重复性抖动,像是写字的人手腕僵硬,或是刻意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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