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清清楚楚,没有迟疑。
苏知微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她没料到贤妃会亲自来,更没料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请求重审。但她知道,机会来了。
皇帝抬了抬手,内侍高声传召。贤妃缓步走入,素衣未饰,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神色却比往日沉稳许多。她在阶下行礼,声音不抖:“臣妾昨夜思虑良久,迷香一事,确有隐情。请陛下允臣妾当庭陈词。”
贵妃站在侧位,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一声:“贤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前日还说记不得事,今日倒要重述?莫不是被人教好了说辞?”
贤妃没看她,只盯着地面:“若非苏才人查明药性,臣妾至今仍以为自己疯魔。可如今药毒已清,记忆也渐渐明晰——那日午后,柳美人遣宫女送来‘安神熏香’,说是能宁心定神。臣妾焚之不久,便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再醒时已在男子衣带旁。”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柳氏:“我那时神志不清,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若真有私通之举,为何身边无痕、床褥未乱?若真疯癫,又怎会记得将衣带藏于枕下第三褶?那是清醒人才做得出的动作。”
满殿寂静。
苏知微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五件物证:一块染色布片、一小包香灰、一封药渣纸、一张供词抄件、还有一角泛黄的账页残片。
她将东西一一摆上长案,动作平稳:“陛下,这是臣妾所集证据,请太医署当场验明香灰成分。”
太医正使被召上前,打开小瓷瓶嗅了片刻,又用银针蘸取粉末点燃,眉头越皱越紧。“此香含龙涎、蒙汗蕊,另加一味西域草药‘夜迷藤’,三者合燃,可致人昏聩幻视。依《太医典录》,此类配方仅限军需特供,宫中严禁私藏。”
皇帝眼神一沉:“谁准许流入后宫?”
贵妃强撑镇定:“不过是些寻常熏香,哪来这么多讲究?苏才人分明是借题发挥,想把脏水泼到本宫头上!这些物证,随便找人做一套都能拿出来!”
苏知微不慌不忙,转向刑部官员:“请比对账页残角上的指印与军需司备案印模。”
那官员接过残纸,对着光细看背面暗红印记,又取出一本册子对照许久,猛然抬头:“回陛下,此拇指印与已故库使张录的验讫印完全吻合。且其背面浮现出半枚虎头印,正是军需司专用验讫章样式。”
“哗——”殿内一片骚动。
贵妃终于变了脸色,手指紧紧掐住掌心:“不可能!张录早已病逝,怎会……”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脚步声。两名禁军押着一人进来,披头散发,脚步踉跄——正是柳氏。
她一见殿中陈列的物证,腿一软,几乎跪倒。
苏知微看着她,语气平静:“柳美人,你贴身宫女夏荷已在刑部画押,供述你每月初五接收违禁药材,由贵妃亲信太监自其兄府中转交。她说,是你亲手调配迷香,放入贤妃寝殿熏炉底座。是否属实?”
柳氏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惊惧:“你……你怎么会知道夏荷?她不可能……”
“她已被安置妥当。”苏知微打断她,“只要你肯说实话,她便可免罪。否则,明日刑部大堂,自有手段让你开口。”
柳氏浑身发抖,忽然看向贵妃,嘴唇哆嗦:“娘娘……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扳倒贤妃,就让我升昭仪……您说这事天衣无缝……”
贵妃厉声喝止:“闭嘴!你疯了吗?”
可已经晚了。
柳氏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扑通跪地,额头磕在地上殿门大开,冷风卷着残香扑进来。贤妃站在门外,素衣未饰,声音却稳:“臣妾请求重审迷香案。所有供述,愿当庭再录一遍。”
苏知微站在原地,指尖微微一动。她没料到贤妃会亲自来,更没料到她开口便是翻供。但她没时间细想,机会只在一瞬间。
她立刻上前半步,对着御座躬身:“陛下,既然贤妃娘娘愿重新陈词,臣妾斗胆,请准许臣妾当庭呈验所有物证与人证。”
皇帝目光扫过她,又落在贤妃身上,片刻后点头:“准。”
苏知微从袖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将五件东西一一摆上长案。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清晰利落。
“这是柳美人宫中尚衣坊流出的染色布片,与贤妃娘娘那夜所拾男子衣带材质一致。”她先放第一件,“这是从其寝殿熏炉底渣提取的香灰样本,经太医署辨识,含龙涎香与蒙汗蕊,属违禁合香。”
贵妃冷笑一声:“这些东西,谁都能拿来栽赃。”
“那就请当场验证。”苏知微抬眼看向太医署正使,“大人可愿亲验此香?”
老太医上前,取少许香灰置于银针上灼烧,鼻尖轻嗅,眉头越皱越紧。“确为龙涎混蒙汗蕊,”他顿了顿,“此方原为军中审俘所用,严禁流入民间。宫中若有人私藏,按律当斩。”
殿内一阵骚动。
苏知微不动声色,继续展第二件——药渣封纸。“这是贤妃服用安神汤后的残渣,与香灰成分一致,证明其昏乱非病所致,而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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