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条缝,苏知微的刀尖已经抵上对方咽喉。那人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敢动。
“是我。”声音压得极低,是春桃。
苏知微没立刻收手,指尖在刀柄上绷了两息,才缓缓撤力。她退后半步,重新点亮烛火,光晕晃了晃,映出春桃脸上未干的汗渍。
“济安堂今夜当值的是老周,钥匙挂在班房外钩子上,没人守。”春桃喘着气,“但我绕到东夹道时,看见两个黑衣人从侧门出来,手里提着个木匣,往贵妃宫的方向去了。”
苏知微眼神一沉:“几点?”
“刚过子时。”
她走到桌边,摊开炭笔画的布局图,指尖点在值房位置:“他们不会连夜送账册进宫修改,太冒险。那匣子……可能是备份。”
春桃摇头:“可您不是说,真正的账本在外头吗?”
“备份也够致命。”苏知微收起图纸,“只要里面有一条记录能对上张录的名字,就能顺藤摸瓜。他们急着转移,说明怕被人看见。”
她吹灭灯,披上外裳:“我要去一趟值房。”
“主子!”春桃急拦,“您刚躲过一次夜袭,现在出去,万一……”
“正因为有人动过值房,我才必须去。”她将短刃插进袖袋夹层,“东西被拿走,不代表没留下痕迹。灰烬、指印、纸屑——只要碰过账本,总会留下点什么。”
春桃咬牙:“我跟您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守门。”苏知微拉开门缝,确认四周无人,“若半个时辰我不回来,就把地板下的油布包转移到西偏院柴堆底下,等我信号再取。”
话落,她已闪身出门。
风比夜里更冷,廊下灯笼被吹得歪斜,光影在青砖上乱晃。她贴墙而行,避过三处巡夜太监,顺利抵达济安堂东值房。门虚掩着,锁挂在钩上,完好无损。
她推门进去,鼻尖立刻捕捉到一丝异样——不是药香,也不是龙涎,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陈年墨汁混着铁锈的气息。她没开灯,借月光扫视屋内:桌上空无一物,但地面有拖擦痕迹,靠近墙角的蒲团明显挪动过。
她蹲下身,手指抚过砖缝。果然,在东南角接缝处,卡着一小片泛黄的纸角。她小心抠出,对着窗外光亮展开——是账页残角,墨迹模糊,只能辨出“赤金十两”和“初五交付”几个字。
更重要的是背面,有一枚暗红色指印,边缘已经发乌。
她心头一跳。这不是普通污渍,是长期接触某种矿物染料才会留下的印记。她记得父亲案卷里提过,西北军需司入库时,为防伪造,会在账本背面加盖特制药泥印——成分含朱砂与铁粉,遇湿不化。
她把纸片收进荷包,正要起身,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她迅速躲到柜后。
门开了,一道身影进来,没点灯,径直走向墙角,弯腰摸索片刻,像是在检查什么。那人站直后,低声说了句:“明日巳时,照旧。”
接着转身离开。
苏知微等了几息,才从柜后走出。她盯着那扇刚关上的门,脑中飞转——那个声音,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倒像是某个常在御前走动的官员。
她回冷院时天已微亮。春桃一直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忙迎上来:“主子,您没事吧?”
苏知微没答,只从荷包取出那片残纸,放在桌上:“去打盆清水来。”
春桃照做。她将纸片浸入水中,轻轻搓洗。不出所料,背面的指印在水中渐渐显出清晰轮廓——一枚完整的拇指印,下方还浮现出半枚印章影子,形似虎头。
“这是……军需司的验讫印?”春桃瞪大眼。
“看来张录不仅签了字,还盖了章。”苏知微擦干纸片,收进袖中,“有人想抹掉他,却忘了这道工序。”
她刚坐下,宫人便来传旨:皇帝召见,贵妃已在御前候驾。
春桃慌了:“这时候叫您去?该不会……”
“正好。”苏知微整了整衣领,“该对上的,总要对上。”
御前殿内,檀香未散。皇帝坐于高位,眉心微蹙,显是连日听讼疲惫。贵妃立于阶下右侧,华服盛妆,眼角却泛着红,像是刚哭过。
苏知微行礼毕,尚未开口,贵妃已上前一步,声音发颤:“陛下,臣妾昨夜辗转难眠。苏才人一口咬定迷香出自柳美人宫中,可那香灰又是从何处得来?她一个七品才人,竟能随意进出尚药局?还能调取太医署密档?”
她顿了顿,泪水滑落:“臣妾不怕查,只怕有人借翻案之名,搅乱后宫。若人人都像她这般追根究底,这宫里还有宁日吗?”
满殿寂静。
皇帝目光落在苏知微身上:“你有何话说?”
苏知微抬头,语气平静:“臣妾所呈证据,皆有出处。衣带来自柳美人宫中尚衣坊残料,香灰取自其寝殿熏炉底渣,供词抄本由其贴身宫女夏荷亲述并画押。若贵妃娘娘质疑来源,大可命人重验。”
她从袖中取出三物,依次摆于案前:“这是染色布片,这是香灰样本,这是供词抄件。三者皆可送交刑部或太医署复核。若查出半分虚假,臣妾甘愿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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