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离开后,殿内重新安静下来。苏知微没动,手指在袖中摩挲着那根银针,刚才刮下来的灰烬还沾在针尖上,颜色发暗,不像寻常香灰那样轻浮。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刚才尝过的粉末留下一点涩意,舌尖还有些麻。不是龙涎香该有的味道。
“主子。”春桃从门边闪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我问到了,贤妃娘娘近十日都是午初一刻用药,一刻钟后点香,雷打不动。药渣……李嬷嬷亲自送去焚化司,从不假手别人。”
苏知微点点头,眼神沉了下去。
时间对上了。药刚入口,香就开始烧,药效还没上来,气味先钻进脑子。久而久之,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难怪贤妃会看见窗下有人影,甚至信以为真。
这不是偶然,是算准了时辰的侵蚀。
她转身走到案几前,掀开香盒盖子,取出一枚新换的香丸。表面油润,颜色偏深,像是浸过油的陈木。她用银针轻轻划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断面——比外面更深,透出一丝青灰色。
“这香有问题。”她低声说,“外层裹了一层龙涎香粉,里面却掺了别的东西。烧的时候,先出香味,后散毒气。”
春桃皱眉:“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继续被迷着。”
“不能再等了。”苏知微合上香盒,放回原位,“光查证据没用,幕后的人不会自己跳出来。得让她觉得,她的计策成功了——然后,再让她栽在‘成功’上。”
她说完,抬脚往外走。
春桃一愣:“主子,您要去哪儿?”
“见贤妃。”
偏殿通正殿的廊道窄而长,两边挂着半旧的纱灯。苏知微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稳。她知道这一趟不容易,贤妃现在像一头受惊的鹿,谁靠近她都会往后缩。
可她必须开口。
正殿里,贤妃靠在榻上,手里攥着一条帕子,指节泛白。听见脚步声,她抬眼看向门口,见是苏知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哑,“本宫已经说了,这事我不想再提。”
苏知微没行礼,也没走近,就站在门边,直直地看着她:“娘娘若只想装不知道,那臣妾这就走。可要是还想洗清‘私通’的罪名,就得听我说完三句话。”
贤妃抿着嘴,没应声,也没赶人。
苏知微往前走了两步:“第一,您没疯。您看见的‘男子衣带’,根本不在屋里,而在您脑子里。有人用香和药,一点点把您逼到看不清现实的地步。”
贤妃的手抖了一下。
“第二,这香不是偶然不对劲。它每天准时换,准时点,连时辰都不差。说明背后有人盯着您的一举一动,等着您失态、失控、被人抓个正着。”
贤妃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第三,”苏知微声音更低,“您现在唯一的活路,不是求皇后开恩,也不是等皇帝查明,而是反过来设局——让那个下药的人,亲眼看见她布的局‘成功了’。等她松懈,我们再动手。”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音。
贤妃盯着她,眼神从怀疑到动摇,再到一丝挣扎。
“你……要怎么设局?”
“很简单。”苏知微走近几步,“明天午时,您照常喝药,香也照常点。但药渣不能送去焚化司,得留下来。我会让人换掉香丸,换一种能让幻觉更明显的配方。等那人以为您彻底疯了,放松警惕,我们再拿出证据。”
“证据?”贤妃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一根银针?一点灰?皇上不会信的。”
“所以不能只靠物证。”苏知微看着她,“得让她亲口承认。只要她敢来确认您是不是真的疯了,只要她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就够了。”
贤妃沉默了很久,手指一直掐着帕子边缘。
“万一……她不来呢?”
“她一定会来。”苏知微语气笃定,“她费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您失宠、被废、再也翻不了身。等她看到您抱着衣带大喊有男人闯入,她不可能不来瞧一眼。”
贤妃闭上眼,呼吸变重。
“可要是失败了……”她睁开眼,声音发颤,“本宫会被打入冷宫,你也逃不掉。”
“失败了,您照样被打入冷宫。”苏知微平静地说,“区别是,现在您是疯子,没人替您说话;而明天,您是受害者,至少还有机会翻案。”
贤妃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怒意。
苏知微没退:“娘娘,您揭发过我懂邪术,我知道您怕牵连。可现在,您已经在这局里了,躲不掉。与其等人把您推下去,不如咱们一起拉她下来。”
烛光晃了晃。
贤妃的手慢慢松开帕子,指尖还在抖。
她终于开口:“……你要本宫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苏知微说,“您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吃药、点香、躺下。等幻觉来了,您就让它来。哪怕您真看见什么,也别叫,别动,装作习惯了。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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