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烧到尽头,火星坠入泥土,苏知微指尖一松,木柄断成两截。她没再看那点余烬,转身往偏殿走。
刚拐过回廊,眼角忽然扫到墙角有东西一闪。不是光,也不是影,是衣料擦过石缝时带起的一道暗色波纹。她脚步没停,呼吸也没乱,只是袖袋里的手慢慢收紧,把那枚铜钱攥进了掌心。
那人走得不急,也不回头。深青底的袍角从拱门后退去,边沿绣着一圈云雷纹——这种纹样只有亲王能用。她记起来了,宫里穿这个的,只有一个端王。
她继续往前,像什么都没看见。可走到自己院门口,还是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永宁桥那边静得很,月光照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白。
第二天一早,春桃照旧提了食盒出门。点心是新做的枣泥酥,油纸包得严实。苏知微站在窗内,看着她走远,才关上窗扇。她从枕下摸出那张拓片,铺在桌上,又取出炭笔,把铜钱上的“军”字描了一遍。
手指划过那个缺口,她忽然想起昨夜桥边的碎玉。形状太像了,像是从同一块玉上崩下来的。她放下笔,起身走到箱前,掀开碎布,把钱袋掏出来。针脚补过的地方有些发硬,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确认没有新的拆动痕迹。
中午时候,春桃回来了。食盒空了,人却有点慌。
“娘子,我路过尚药局西角门,老张头不在。”她说,“问了守门的小太监,说他昨天就被调去库房清账了,好几天不会回来。”
苏知微正在翻一本旧医书,闻言抬眼:“什么时候调的?”
“说是昨儿傍晚的事。”
她合上书,放在一边。昨天傍晚,正是她去佛堂之后。时间太巧了,巧得让人没法当巧合。
“你有没有提起北边的事?”她问。
“没有。”春桃摇头,“我就问了句‘张公公还好吗’,那小太监就说他犯了糊涂,把几本旧册子弄混了,这才被罚去库房。”
“弄混了?”苏知微冷笑一声,“他一个送饭的,碰得到账册?”
春桃不敢接话,只低声道:“会不会……是我们太招眼了?”
苏知微没答。她走到桌边,把拓片重新折好,塞进袖袋。现在不能动,也不能问。但有人已经察觉了什么,而且动作比她快。
下午她去了趟司正司,借口查一份旧药单。主事太监见是她,态度客气了些。毕竟上次贤妃的事,皇帝虽没明说,但人人都知道她得了信重。
她翻了几页无关紧要的记录,临走时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人查永昌三年的粮道文书?”
太监愣了下:“谁会查那么早的东西?再说那些卷宗早就封了,没旨意拿不出来。”
“我只是好奇。”她笑了笑,“前两天听人提起一句,说那年北境军饷出了岔子,不知道后来怎么结的案。”
“这我可不知道。”太监摆手,“那会儿我还不是这儿当差。不过听说……好像是贵妃家那位大人经的手?”
她点头道谢,走出司正司。这话她早就知道,但她要的是对方的反应。太监提到赵敬之时,眼神闪了一下,像是怕说多惹祸。
说明这事不能提。也说明,还有人记得。
天黑前她回了偏殿,让春桃烧了热水。她洗了手脸,换了件素色衣裳,坐在灯下整理笔记。写了几行,又停下来,盯着那盏油灯出神。
明天不能再等了。就算老张头被调走,也得另想办法。宫外总有人进出,只要那枚铜钱是从边军流出来的,就一定有人见过。
她正想着,窗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动。不是脚步声,是衣料蹭过窗棂的声音。她立刻抬头,却见窗帘纹丝未动。
她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没开窗,只隔着缝隙往外看。院子里没人,连守夜的杂役都还没来。
她退回桌旁,把灯芯拨亮了些。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谁?”她问。
“是我。”春桃的声音,“娘娘,外面有人留了东西。”
她打开门。春桃手里捧着一块灰布包,脸色有些发白。
“在哪捡的?”
“就在院门口的石阶上。没人,也没声音,我开门就看见了。”
她接过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小段黄绢,叠得整整齐齐。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枚铜钱的轮廓,和她拓下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枚钱的“军”字旁边,多了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把倒悬的刀。
她手指顿住。
这不是她画的。也没人知道她在查这个。可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送来了同样的图。
“谁让你收的?”她盯着春桃。
“没人……就是放那儿的。”春桃声音发抖,“我怕是陷阱,可又不敢不拿进来。”
苏知微没怪她。她把黄绢翻过来,背面空白。又闻了闻,没有气味。她把它压在砚台底下,对春桃说:“今晚你睡外间,门栓插好。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春桃点头,退出去前犹豫了一下:“娘子,要不要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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