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把那块带“柳”字的纸角摊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焦边。昨夜风大,灰烬本该散尽,可这残片偏偏卡在石缝里,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她没急着烧它。
春桃端了水进来,脚步比往常重了些。“娘子,井边那只猫……埋得深了,怕野狗刨出来。”
“埋两尺,再压块石头。”苏知微收起纸片,放进袖袋,“还有,从今天起,你进出院子,绕着墙根走,别贴着门框。”
春桃点头,低声道:“我瞧见西廊那边又多了两个生脸太监,来回转悠,不像干杂活的。”
苏知微冷笑:“盯梢的罢了。”她走到桌前,掀开昨日那碗毒面的盖子,面条早已干硬发黄,葱花蔫成褐色。她用银簪挑起一点绿末,对着窗光细看——颗粒极细,颜色深沉,混在豆芽里几乎分不出来。
“去取筛网来。”
春桃从药匣底层摸出一块细麻布绷的小筛,这是苏知微前些日子用来滤药粉的。她将残渣一点点倒上去,轻轻拍打,最后筛底留下一丝焦黄纤维。苏知微捏起来凑近鼻端,一股淡淡的草药焦味夹着纸灰气。
“尚药局封药用的黄麻纸。”她眯眼,“这毒是从药库里出来的。”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春桃掀帘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
“是阿阮……柳美人以前的宫女,现在在浣衣局当差的。她昏倒在咱们院门口,手里攥着东西。”
苏知微立刻起身出门。那宫女蜷在地上,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右手死死握着半张烧过的纸。她掰开手指,纸片上残留几个字:“……血玉羹……三更……东苑”。
她眼神一沉。这不是传信,是栽赃。
贵妃要让她背上勾结废嫔、私炼禁药的罪名。一个被贬的宫女半夜出现在她门口,手里拿着写着诡异词句的残纸,只要被人发现,就是铁证如山。
“抬进去。”她说,“别声张。”
两人合力把人拖进耳房,苏知微翻她衣领,在后颈处摸到一枚针孔大小的红点。她轻轻按下去,皮肤下有轻微肿胀。
“迷香针。”她收回手,“手法干净,是内务府暗卫常用的制人手段。她不是自己来的,是被人送来当棋子的。”
春桃声音发颤:“那咱们……怎么办?报上去?”
“报上去?”苏知微摇头,“现在报上去,只会说我们心虚。她手里拿的是我的‘罪证’,不是她的冤情。”
她转身回屋,从柜子里取出那只死猫的尸体,用布包好放在桌上。她找来一把薄陶片,割开猫腹,仔细查看内脏。
胃壁泛黑,肠管充血,胆囊肿大。呕吐物里有白色泡沫,边缘泛着淡绿光泽。她又用银簪刮了一点绿末,蘸水化开,滴在蛋清上——蛋清微微颤动,片刻后凝成一小团乌黑絮状物。
“断肠草配蟾酥。”她低声说,“不致命,但会让人抽搐失神,口吐白沫。若我在宫道上突然倒地,疯言乱语,你说旁人会怎么想?”
春桃咬唇:“说你……中邪了,或者……练邪术。”
“对。”苏知微嘴角微扬,“她们要我变成妖女。那我就演一场给她们看。”
她让春桃把阿阮藏在柴房,盖上稻草,又亲自写了张药方,交给老张头送去尚药局:“就说我要熬‘安魂汤’,需用赤芍、丹参、还有一味‘血竭’。”
春桃不解:“血竭不是禁药吗?六品以下不能取。”
“就是要他们不给。”苏知微冷笑,“等他们驳回,我才有理由‘求特批’。”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尚药局回话:血竭无存,不予发放。
苏知微当着老张头的面叹气:“父亲托梦说,只有血玉羹能洗冤。如今连药材都拿不到,难道真要我跪着求命?”
老张头低头应了声“可怜”,匆匆走了。
次日午前,一个小太监送来个油纸包,说是奉贵妃东苑之命特批的药材。苏知微接过,摸着包装——新纸,无印,但边角折痕整齐,显然是从官用文书上裁下来的。
她不动声色收下,却让春桃偷偷调换,原包换成空壳,外层涂上芸香粉与蜂蜜调的黏液。然后把真包藏进柜底,又在窗台撒了些碎米。
苏知微早就在院子里伏了人——是春桃找来的杂役小顺子,瘦小机灵,惯在夜里跑腿。他悄悄跟过去,见一名宫女鬼祟溜进厨房后巷,正要拆那药包,被他一把按住。
“谁让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宫女挣扎着,“我只是奉命来取个东西……”
苏知微披衣而出,手里提着灯笼。火光一照,那宫女腰间挂着一块铜牌——东苑执事专用。
“贵妃的人?”春桃惊问。
苏知微没答。她打开那包假药,蚂蚁已爬满表面,蜜汁引虫,痕迹确凿。她冷冷看着那宫女:“你们主子是不是忘了,毒药最怕的不是人,是验?”
宫女吓得瘫软在地,哭着招认:“是东苑崔姑姑让我来的!她说只要我把药包拿回去,就说苏才人私藏禁药,就给我换个轻省差事……我真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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