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的手停在半空,听见春桃说那句“胭脂昨夜抹在手腕上”,她没立刻接话,只慢慢把药方袋重新塞回袖中。
她转身走到桌边,把昨夜写好的纸条又看了一遍,然后当着春桃的面,撕成小片扔进药炉残渣里。
“从今天起,别再用‘安’字传信了。”她低声说,“换瓶子。”
春桃一愣:“可……老园子那边还没约定新暗记。”
“不用约定。”苏知微从箱底摸出个乌漆小瓶,瓶身磨得发亮,盖口缠着一圈褪色红绳,“你记得前日我让你藏在墙根下的那个?他们要是还接活,自然会留东西。”
春桃接过瓶子,手指微微发紧:“您是要问外面的事了?”
苏知微点头:“父亲当年管过边军粮道,底下有个柳姓参将,负责押运账册。如果他还活着,或许知道些内情。”
她说完,从药匣夹层抽出一张薄纸,上面是她半月前写的底稿,字迹压得很轻:“父案旧部可寻否?答以三字为凭。”
这张纸她一直没烧,也没藏进梁上布包,就留在身边等一个回音。
春桃走后,她在灯下坐了一阵,没再动笔,也没翻书。
她起身推开窗,看见春桃正弯腰扫落叶,动作不急不慢,像是寻常差事。可扫到墙角时,她忽然蹲下,手伸进石缝,掏出个小物件,迅速塞进裙带。
苏知微不动声色关了窗,等了两刻钟才叫她进来。
“拿到了?”
春桃从怀里取出乌漆小瓶,倒出一根卷好的桑皮纸条。纸上墨色淡,写着三个字:柳营查。
苏知微盯着那三字看了很久。笔画粗硬,撇捺带钩,不是宫里人能写出的劲道。这字像是用秃笔蘸了浓墨,在颠簸的车上匆匆落下的。
她想起父亲曾说过,北地老兵传信,惯用短句,三字为限,以防泄密。当年军中称这种写法为“哨语”。
“是你亲手拿的?”她问。
“是。我在墙根放了瓶子,半个时辰后回来,它就在那儿了。”
“没人看见?”
“我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动静。就是瓶子多了点分量。”
苏知微把纸条贴在灯下照了照,背面无印无痕。她又用指尖蹭了蹭墨迹,没掉粉,也不是宫中常见的松烟墨。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是真的。”
春桃眼睛亮了些:“那咱们现在就……”
“不急。”苏知微打断她,“先理清楚这两件事。”
她铺开一张素纸,一边写一边念:“第一,贤妃用的胭脂衬纸含芸香,和禁宫火折灰烬气味一致,来源是贵妃赏赐;第二,‘柳营查’三字出现,说明父亲旧部有人还在动。”
她顿了顿,提笔写下第三条:“两者看似无关,实则同指向一人——贵妃背后的人,在清当年经手粮账的旧人。”
春桃听得心跳加快:“您的意思是,她们不只是害您父亲,还想把知道真相的人都除掉?”
“不止除掉。”苏知微冷笑,“是要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连冤都喊不出。”
她把两张纸分别折好,一份放进发簪暗格,另一份交给春桃:“这份你明天送药时,塞进煎炉底灰里,原样不动。”
“要回话吗?”
“回。”苏知微提笔写了五个字,“柳营何在?父债谁偿?”然后划掉后一句,改成:“柳营何在?三字为限。”
春桃记下,把空瓶收进袖中。
“还有。”苏知微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旧布条,“这是父亲生前留下的行程录残页,上面有他最后一次巡查边营的路线。你下次见人,把这个也递出去。”
“万一……对方不敢接呢?”
“敢接第一封,就不会拒第二封。”苏知微看着她,“他们既然冒风险回了‘柳营查’,就说明还没死心。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继续传。”
春桃低头应了声是。
苏知微没睡踏实,几次醒来都觉得风铃响了一声,又像只是错觉。
第二天一早,春桃照常去送药。回来时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沉稳。
“放好了。”她说,“炉灰盖得严实,没人发现。”
“瓶子呢?”
“按您说的,留在原地。”
苏知微点头,没再多问。她知道现在只能等。
三天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第四天清晨,春桃在扫院子时,发现墙根下的乌漆小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小的陶丸,裹在干艾草里,埋得极浅。
她悄悄捡回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片羊皮,上面用炭笔写着两个字:**雁门**。
苏知微接过羊皮片,手指摩挲着边缘。雁门关是当年边军三大粮仓之一,父亲确实在那里待过两个月。若柳参将还活着,最可能藏身于彼。
她把羊皮对着光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夹层、无毒粉残留,才把它贴身收进内衣暗袋。
“雁门。”她低声重复一遍,忽然想到什么,“去年冬,贵妃娘家那位舅爷,是不是去过北地采办药材?”
春桃回忆片刻:“是有这事。内务府账上记了三千两银子,说是买了十年陈的人参鹿茸,可后来库房清点,只入库了几匣普通党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