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宫道上的青砖还泛着湿气。苏知微站在偏殿外的廊下,手贴在胸口,能感觉到账册边缘硌着皮肤。那上面有端王咳出的血,已经干了,留下一片硬硬的痕迹。
她没穿正经朝服,只披了件素色宫裙,发髻也松了一半。这是故意的。太整齐不像一个拼死闯殿的人。
腰牌攥在掌心,边角压得手指发麻。她记得端王说的每一个字:“听见‘沧州’就进去。”
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低沉,不急不缓。户部尚书正在回话,说的是北营粮草调度的事。她听不清细节,只盯着门缝里透出的光。
“沧州水患严重,粮运受阻。”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抬脚往前走。
守门侍卫伸手拦她。她举
起腰牌,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苏才人奉密令面圣,有军粮贪弊确凿证据呈报!”
侍卫迟疑了一下。她趁机迈过门槛,一步跨进大殿。
满殿文官武将齐刷刷转头看她。皇帝坐在上方,眉头皱起,眼神冷下来。
“你是什么人?谁准你擅闯御前?”
苏知微单膝跪地,双手将账册高举过头:“臣妾苏氏,正七品才人。今日冒死入殿,只为呈上一份账册——贵妃兄长私吞军粮,十年间共计三十七万石,皆有记录。”
皇帝没动。旁边的太监低头下去接过账册,捧到龙案前。
贵妃坐在侧位的锦凳上,一身红衣,头上的金步摇一动不动。她看着苏知微,嘴角慢慢往上提了一下。
“陛下,”她开口,声音轻柔,“一个小小才人,连面圣资格都没有,竟敢带东西进来。这账册哪来的?怕不是昨夜在哪个破屋里编出来的吧。”
皇帝翻开账册,一页页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沉。
翻到丙戌年五月初七那页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这账……朕见过类似的。”
一句话落下,殿内没人说话。
贵妃脸上的笑僵住了。
苏知微仍跪着,膝盖压在地砖上,有点疼。她没动,等皇帝抬头。
“十五年前,萧家军粮案,”她说,“我父亲苏明远时任户部主事,负责稽查北营调粮。他查到了这批账目,还没来得及上报,就被定为通敌叛国,斩于午门。”
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举起来。
“此物是我苏家祖传信物,也是当年萧家与皇室约定婚约的凭证。我父死后,此物被藏入宗卷,若非亲族后人,不可能取出。”
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旧色的纹路,龙形雕工清晰可见。
皇帝盯着那块玉,眼神变了。
贵妃突然站起来,声音拔高:“荒唐!一块玉就能证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从哪个老库房里偷出来的?这种东西,仿制都容易,你还拿来当证据?”
苏知微没看她,只盯着皇帝:“陛下若不信,可召当年经手宗卷的老内侍查验。也可比对户部旧档,看看这笔粟米三千石,是否真经李记商号中转。更可查太医院记录——就在那一天,端王生母咽气,而贵妃却因献舞得赏南珠一对。”
贵妃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宫女。
“你胡说!”她尖叫,“那是巧合!你一个罪臣之女,竟敢污蔑先妃?来人!把她拿下!”
没人动。
殿外的侍卫没进来。皇帝没下令。
苏知微终于抬头,直视贵妃:“你说我伪造证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周砚生会死?他只是看了这张字条,就七窍流血。为什么端王昨夜会被毒箭射伤?他们要杀的不是我,是真相。”
她转向皇帝:“臣妾今日来,不是求赦免,也不是求封赏。我只想问一句——我父当年查的案子,到底是谁在背后压住不报?是谁让十万边军饿着肚子守关?是谁,拿将士的命换银子?”
她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砸在殿里。
百官低头,有人悄悄 exchanged 眼神。户部一位老臣抬起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皇帝合上账册,放在手边。
“你说的这些事,”他开口,“涉及贵妃家族,非同小可。仅凭一本账册,难定是非。”
苏知微点头:“臣妾明白。所以请陛下当场核验。找户部老臣对照历年粮册,查李记商号进出记录。若有一处不符,臣妾愿以欺君之罪伏法。”
贵妃冷笑:“你还真敢提要求。陛下岂是你想支使就支使的?”
苏知微不理她,继续说:“另外,请彻查青鳞毒来源。史官、笔迹专家、端王接连中毒,用的都是同一种药。宫中能接触到此毒的,不超过五人。其中一人,就在贵妃身边当差。”
贵妃的脸色终于变了。
皇帝缓缓抬头:“你说贵妃身边有人用青鳞毒?”
“不止一次。”苏知微说,“第一次是在冷宫井底,毒杀一名知情宫女。第二次是灭口周砚生。第三次,昨夜射向端王的箭头上,也涂了同样的毒。”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在地上:“这是太医院残存的毒理记录副本,由端王暗卫拼凑而成。三种中毒案例,毒素成分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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