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把毒针放进瓷瓶,瓶底垫着一层银硝粉。她盯着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针,手指轻轻摩挲瓶壁。刚才在太史局,陈修古倒下的样子还在眼前,可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春桃。”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去趟太医院,找上次那个老太医。就说……我这里有急症要问药。”
春桃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苏知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把这个带上。他若不肯来,你就说这是解‘郁结血’的方子,他懂。”
春桃接过布包,没再说话,掀帘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苏知微一个人。她把瓷瓶放在灯下,用镊子夹出毒针,仔细看上面残留的气味。那股腥臭还没散尽,闻久了喉咙发紧。她记得端王母妃死后,血牌边缘也有类似的味儿,当时只当是腐血混了香料,现在想来不对劲。
这毒不是随便能有的。
半个时辰后,春桃带着老太医回来了。那人穿一身灰青长袍,帽檐压得很低,进门就缩着肩膀,像是怕被人看见。
苏知微没让他坐下。“劳您看看这个。”她把瓷瓶递过去。
老太医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他打开瓶塞,只凑近嗅了半息,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青鳞?”
“您认得?”
他没答话,手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毒宫里禁用。”苏知微盯着他,“但您也清楚,我能查到它从哪儿来。与其等别人追到您头上,不如现在说清楚。”
老太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这毒出自西南瘴林,用三种蛇胆混合炼制,成霜后遇热即化。只有南疆驻军才能申请配制。”
“谁有权限调用?”
“三年前贵妃兄长奏请设立‘瘴防治所’,专管此毒发放。批文由兵部直递,每一批都要登记造册。”
苏知微皱眉。“也就是说,除了他的人,没人能拿到?”
“理论上是。”老太医声音更轻了,“而且这毒不稳定,必须用特定纸张包裹。普通油纸撑不过两天,就会漏气失效。”
“什么纸?”
“西南竹浆纸。吸湿防氧化,市面上极少见。宫里只有贵重药材和密令才会用。”
苏知微心里一动。
她想起之前收到的密信,信纸质地特殊,背面隐约有竹纹。那时只当是寻常贡纸,没多在意。可如果……那些信本来就是用来运毒的呢?
“您能确定这针上的毒就是青鳞?”
老太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片,刮了一点粉末下来。铜片碰到毒粉,边缘立刻泛起一层蓝紫色。
“这就是证据。”他说,“银硝遇青鳞,先紫后蓝。别的毒不会这样。”
苏知微收起瓷瓶,从袖中取出另一只小瓶,递给老太医。“这里面是解药成分,您拿着。只要不说出去,没人知道您来过。”
老太医接过瓶子,手指还在抖。他没道谢,也没多问,匆匆走了。
春桃关上门,回身看着苏知微。“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查账。”苏知微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纸,“贵妃宫里的采买记录,最近三个月有没有进过竹浆纸。”
“我去尚服局试试。”春桃说,“那边管衣料文书,兴许能翻到。”
“别硬拿。”苏知微提醒,“要是被发现,你就说是替贤妃娘娘核对绣样用的纸。”
春桃应了一声,连夜出了门。
这一夜苏知微没睡。她反复比对记忆中的细节——父亲死在北营断崖,箭上有毒;陈修古被灭口,毒针来源不明;现在确认是青鳞,而这种毒只有贵妃兄长能调用。再加上竹浆纸的线索……这些事串在一起,不可能是巧合。
天快亮时,春桃回来了。她脸上有汗,鞋帮沾着泥,手里攥着一张残页。
“找到了。”她把纸拍在桌上,“贵妃宫近三月共采买竹浆纸三百刀,分六批送入内廷。每次都有‘防潮特封’的标注。”
苏知微接过账页细看。落款是贵妃贴身掌珍的名字,盖着尚服局的印。
“三百刀……”她低声说,“这么多纸,根本用不完。除非是用来包别的东西。”
“包毒?”春桃瞪大眼。
“不止一次。”苏知微指着账目上的一行小字,“你看,第一批和第四批间隔二十天,但用量一样。说明不是日常消耗,是有规律地运送。”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记得柳美人被贬那天吗?她屋里搜出一封密信,纸就是这种。”
春桃点头。“当时说是私传消息,可那信内容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纸。”苏知微冷笑,“他们用同一种纸传信、运毒,既能掩人耳目,又能随时取用。一箭双雕。”
屋里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宫人扫地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青砖上。
春桃咬着嘴唇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去找皇后告状吧?”
“不行。”苏知微摇头,“光有采购记录还不够。得找到实物证据——比如,贵妃宫里藏着的竹浆纸,或者……带毒的包装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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