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为副总管太监,福林的生活发生了显着的变化。他搬出了低等太监的集体值房,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月钱和份例大幅增加,手下也管着十几号负责具体事务的太监。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也变得繁多复杂,从安排御前值守、调配宫内用品,到管理下属、应对其他部门的往来,都需要他亲自过问、协调。
权力的滋味,确实令人迷醉。但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待人接物依旧谦和,处理公务力求公允,对李德全更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绝对恭敬,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李丞相倒台后,其庞大的家产被抄没,府中仆役婢女数百人,大多被发卖为奴,下场凄惨。
这日,福林正在自己的值房内处理一份关于乾清宫冬季用炭的预算单据,小禄子悄悄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
“福林哥哥,”小禄子低声说道,“我……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福林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他:“什么事?但说无妨。”
小禄子咽了口唾沫,道:“是……是关于刘公公的。”
“刘公公?哪个刘公公?”福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御膳房的采买刘太监,刘宝泉公公。”小禄子提醒道。
福林心中一动:“他怎么了?”
“听说……李丞相府被抄家,查抄的名单里,有刘公公的一个远房表侄,就在李府当差,好像还是个小小的管事。”小禄子压低声音,“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刘公公以前能拿到那么多宫外紧俏的采买份额,就是靠着李丞相的关系,他那个表侄在其中牵线搭桥。现在李丞相倒了,有人就想趁机把刘公公也拉下水,告他一个‘结交罪臣,贪墨宫帑’的罪名!听说……内务府已经派人去查了!”
福林听完,眉头紧紧皱起。刘宝泉这个人,虽然滑头,只认利益,但确实在他初入宫廷、处境艰难时,提供过关键的信息和帮助,算是对他有恩。而且,刘宝泉掌管采买,消息灵通,是一条非常有价值的人脉线。如果他倒台,对自己而言,无疑是一个损失。
于公于私,他似乎都应该拉刘宝泉一把。
但是,怎么帮?李丞相是钦定罪臣,与之牵扯,乃是极大的忌讳。他刚刚升任副总管,根基未稳,若此时贸然为刘宝泉出头,很容易引火烧身,被政敌抓住把柄。
他沉吟片刻,问道:“可知是谁在背后推动此事?”
小禄子摇摇头:“不清楚,只听说风声很紧。”
福林站起身,在值房内踱了几步。他不能直接出面,必须想一个迂回的办法。
他想到了一个人——刚刚因弹劾李丞相有功而圣眷正隆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廷儒!周廷儒是清流领袖,向来以公正严明着称。如果他能为刘宝泉说句话,证明刘宝泉的采买业务并无太大问题,或者将其与李丞相案切割开来,那么内务府那边自然不敢再深究。
可是,如何能请动周廷儒这尊大佛?他与周廷儒并无交情,甚至周廷儒可能都不知道他这个副总管的存在。
福林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堆积如山的文书。他有了主意。
他立刻回到书案前,铺开宣纸,磨墨润笔。他没有写求情信,而是以乾清宫副总管太监的身份,起草了一份关于“规范宫中采买流程、明晰权责、以防中饱私囊”的条陈建议。在条陈中,他客观地列举了目前采买环节可能存在的漏洞,并提出了几点改进建议,力求清晰、公正,不偏袒任何人。
在条陈的末尾,他“顺便”提及,近日听闻御膳房采买太监刘宝泉被人举报,但其经手之采买账目,经初步核查(他确实悄悄调阅过近期的部分记录),大体清晰,虽有瑕疵(如某些食材价格略高于市价,但这在宫中采买中是常态),却并未发现其与罪臣李竟忠有直接金钱往来之确凿证据。若因远房亲戚之故便牵连问罪,恐寒了宫内踏实办事奴才之心,亦有损皇上明察秋毫之圣名。
他将这份条陈,以“敬呈圣览”的名义,没有通过李德全,而是通过他如今有权直接接触的、负责接收奏章的通政司渠道,递了上去。他知道,皇帝大概率不会亲自看这种具体事务的条陈,最终还是会转发给相关部门处理,而最可能接手的就是负责监察的都察院。
他赌的,就是周廷儒看到这份条陈后,会注意到其中关于刘宝泉的部分。以周廷儒的性格,他或许会对这种“因亲连坐”的做法不以为然,进而在审查时,采取一种相对客观的态度。只要周廷儒不穷追猛打,内务府那边自然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
这是一招险棋,他在利用规则和人性,来达到保护刘宝泉的目的。他将自己隐藏在“秉公办事”的表象之下,没有留下任何求情的把柄。
喜欢宦海浮沉从Darling到掌事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宦海浮沉从Darling到掌事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