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的光线还有些晃眼,透过窗棂跃动在那双盛满风流笑意的黑眸。
距离不算近,但她整个人好像微妙地被他圈在了属于他的领地。
他的存在感盈满她所能感知到的每一寸空气。
司清极力忽视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尽可能地维持面儿上的淡定。
语速非常快地重复了一遍。
祁放差点就听清了。
气得想笑。
“说那么快,你嘴是租的,着急还?”
司清调整好状态,重新抬眼,“我说完了,你不要耍赖。”
他指尖点点她额头,“跟谁学的这么不讲理?”
司清直白坦荡地对上他的视线。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你。
他唇角扯了个意味不明的弧。
绝对是他惯的。
“呵。”
想发火。
他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
怕给人凶哭了,哄不好,最后没辙的还是他。
拉倒,不讲理就不讲理吧。
“……行,帮你。”他轻轻弹了下她额头,咬着牙把气儿消了。
-
连着复盘了两场辩论赛,下午四点多,宿舍群里弹出谈乐栖的消息。
搞点夜宵七七叭:「sos」
司清退出视频软件,低头敲字:「怎么啦?」
搞点夜宵七七叭:「我中暑了,在医务室呢,爹的,一睁眼看见值班医生是陆也缇,跟家人们报个危险,我先装死了」
几个短句,讲了一个完整的鬼故事。
想当初,这姑娘可是仗着她顶头上司忙,没空逮她,在网上把人得罪完了。
司清眼弧瞠圆。
岑惟迎在码字,一般不会看手机,祝星不在学校,七七的命就靠她了。
祁放刚把双方三辩的论点概括出来,笔尖还顿在纸面上,旁边的女生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纸上多了一条短线。
他掀眸,无可避免地掠过女生修长笔直的腿。
光斑勾勒出瓷白的色块,一瞬晃眼。
祁放有意识偏开视线,出声,“往那儿一站跟个兵似的,军训训傻了?”
司清低头敲字,在群里回完消息,才看回祁放,“祁放,我有点事,得先走了,欠你的时间下次补可以吗?”
“不用。”他抻开交叠的双腿,摁开手机发了条消息,起身。
“走吧。”
司清一怔,鹿眼流转着看回收拾桌面的男生,“你到换班时间啦?”
祁放把写满论点的那张纸规规整整地叠好递给她,“去哪儿?”
“医务室,我朋友中暑了,她现在不能醒,我要去接她。”她说,“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短发的女孩子。”
祁放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什么叫不能醒?”
“她说醒了会被砍成原子。”
-
约莫半小时前,谈乐栖在操场蹦迪惨遭紫外线毒手。
以orz的姿势跪倒在地,被旁边两个素不相识的女生架到医务室。
眼前一片绿茫茫,天旋地转,心脏怦怦跳,太阳穴也咚咚咚地蹦。
躺床上缓了会儿睡着了。
梦见世界末日,黑风卷残云,巨大的龙卷漩涡迎面过来,几乎要把她卷进去,她疯狂朝身后的电线杆跑。
偏偏脚步沉得迈不动,她急得边哭边爬。
大概是上帝被她的求生欲感动,电线杆自己朝她走过来(?)
她一把抱住——
“啧。”一道明晃晃浮着不耐的男声。
风停了。
她猛然睁眼。
颅内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眼前一片白,鼻腔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还懵着,突兀地被什么东西敲了下脑袋。
是真的实实在在地挨了一下,pia的一声。
脑袋更懵了。
旋即一道冷淡的男声从头顶盖下来。
“你到底想咋的呀?啊?”
哦,这亲切的口音。
接地气到有点性缩力,但声音又好听。
这样的人,她也认识一个。
“……”陆也缇没好气地睨着自个儿那条被她抱住的腿。
难得停训的半天,以为终于能歇一下午了。
好死不死啊,快下班儿的时候送来一个。
他要是没记错,这女生克他。
拿玉米烫他,跟倒反天罡支使他干活儿的都是这人。
他没想管她,但谈乐栖从躺那儿开始,就一直翻来覆去的,弄得钢架床嘎吱嘎吱地响。
本来空调坏了就烦,现在好,更烦了。
估摸着是屋子里闷,她热得难受,陆也缇随手抄了本儿曲谱,站她床头给她扇了会儿风。
想着赶紧让她睡着安生会儿。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哭,一下子就伸手把他腿给搂起来了。
现在人醒了,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陆也缇舌尖刮了下后槽牙,“手感好不好?”
谈乐栖揉了揉眼睛,意识回笼,终于意识到自己臂弯里还抱着东西。
同时,听清了那人的声音。
嘎巴一下就死那儿了。
砸吧砸吧嘴,自然而然地松开手,假装没醒,翻了个身背对那人。
“你最好是没醒。”
她听见咬牙切齿的一声。
网上有多硬气,线下就有多怂。
她但凡敢醒,被整死的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趁着陆也缇走开,谈乐栖颤颤巍巍摸出手机,摇人来救她。
-
司清赶到的时候,正对着门的位置,一个男生正低着头擦手机。
医务室光线有点暗,男生发丝被昏暗的白炽灯映成暗红色。
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眼皮,瞳光幽暗。
司清肩膀一抖,探了个头又退了几步,等祁放一起。
能说吗?
他擦手机像在擦刀。
祁放单手抄兜,慢条斯理地抬手扣了下门,也没等里面那人的反应,跟回家似的,随便找了张空床坐下了。
“吃了么?”不怎么走心的一句。
陆也缇眼神空洞,喉咙里震出一声笑,“我谢谢你啊,空着手来还有脸问我吃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