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暗黑童话 第1章 老爷爷和小孙子1

深秋的风裹着湿冷的雾气，刮得木屋的窗棂吱呀作响，像谁在暗处磨牙。托玛斯缩在灶角的柴火堆里，膝盖抖得像筛糠，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浑身酸痛的骨头，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混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里，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

“老东西，动作快点！汤都凉透了！”克拉拉的声音像淬了冰，从餐桌那边掷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她正用银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蘑菇炖肉，汤汁浓稠，香气扑鼻，可那香气飘到托玛斯鼻尖时，却只剩下苦涩——他面前的瓦盆里，只有几块结了霜的冷土豆，盆底还沾着上次没洗干净的饭粒，硬得像小石子。

托玛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餐桌旁，儿子汉斯正低头切割着一块烤得焦香的牛排，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清脆刺耳。四岁的小孙子奥托坐在高脚儿童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木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不像孩童该有的纯净，反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让托玛斯心里发毛。

“对不住……克拉拉……我这手抖得厉害……”托玛斯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他想拿起瓦盆旁的木勺，可手指刚碰到勺柄，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木勺“哐当”一声撞在瓦盆边缘，溅起几滴浑浊的汤水，落在他破旧的麻布衣衫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克拉拉“腾”地站起身，叉着腰走到灶角，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她的脸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眼角的皱纹因为愤怒而扭曲，像爬着几条黑色的小蛇。“你就不能安分点？每次吃饭都搞得一团糟！这麻布是我好不容易浆洗干净的，全被你弄脏了！”她伸出脚，狠狠踹了一下托玛斯身边的柴火堆，几根干柴滚落下来，砸在托玛斯的腿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克拉拉，别这样……”托玛斯蜷缩起身子，试图避开她的目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不是故意的？”汉斯也放下了刀叉，走到妻子身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爸，你都多大年纪了？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还天天给我们添麻烦！要不是看在奥托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会养着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深秋的霜，落在托玛斯的心上，冻得他浑身发麻。

奥托从儿童椅上滑下来，小短腿哒哒地跑到灶角，蹲在托玛斯面前。他的小手冰凉，轻轻碰了碰托玛斯被砸到的腿，然后抬起头，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很诡异，嘴角咧得特别大，露出几颗刚长出来的乳牙，白得刺眼。“爷爷，你疼吗？”他的声音软糯，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我妈妈说，你老了，没用了，就该待在角落里，像柴火一样，烧完了就成灰了。”

托玛斯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他看着孙子纯真的脸庞，却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奥托……不能这么说……”他想摸摸孙子的头，可手刚抬起来，就被克拉拉一把打开。

“少教坏孩子！”克拉拉一把将奥托拉到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托玛斯，“从今天起，你的饭就放在这儿，吃不吃随你，要是再弄脏东西，你就等着饿肚子吧！”说完，她转身回到餐桌旁，拿起银汤匙，舀了一大块炖肉放进嘴里，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像在啃咬什么活物。

汉斯也重新坐下，继续切割着牛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奥托，还站在克拉拉身后，偷偷回头望着托玛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暗夜里的鬼火。

托玛斯低下头，看着瓦盆里冰冷的土豆，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淌，滴在土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灶角的柴火，只能默默地燃烧自己，直到化为灰烬。可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这个家，这个看似普通的木屋，似乎藏着某种可怕的秘密，而那秘密，正一点点向他逼近。

夜深了，托玛斯躺在柴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哭号，又像是有人在敲门。他隐约听到餐桌那边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是汉斯和克拉拉。

“你说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才会走？”克拉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钻进了托玛斯的耳朵里。

“急什么？”汉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阴狠，“他还有点用，等把他那点积蓄榨干了，自然有办法让他消失。到时候，这房子，还有他那笔钱，就都是我们的了。”

“可奥托好像很喜欢他……”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等老东西没了，我们好好教教他，他自然会忘了这个没用的爷爷。”

托玛斯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几乎窒息。原来，儿子和儿媳妇一直惦记着他那点微薄的积蓄，那是他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想留给奥托，可现在……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而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双小小的眼睛正透过门缝，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连续几天，托玛斯都只能蜷缩在灶角，啃着冰冷坚硬的食物。克拉拉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不仅饭菜给得更少，还常常故意把滚烫的汤水泼在他身边，烫得他躲闪不及，衣衫上满是烧焦的痕迹。汉斯则很少说话，只是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冰冷而漠然。

只有奥托，还是会时不时跑到灶角来看他。但他的行为越来越奇怪，有时会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托玛斯吃饭，眼神专注得吓人；有时会把自己的玩具扔在托玛斯面前，然后又猛地抢回去，咯咯地笑，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天傍晚，天降大雨，雷声滚滚，闪电像一条条银色的毒蛇，劈开暗沉的天空，照亮木屋内部的瞬间，总能看到墙角晃动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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