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裹着夹板,肯定断了。
她穿的高领毛衣,黑色的。
她的脸好多血口,一部分结痂,一部分还在往渗黄水。后脑勺的纱布露出一角,很可笑。
她对我招手,让我过去。
“抱歉。”她的声音十分轻柔,挠的我胃想吐。
“我以为能第二天回来。”歉疚的语调,黯然神伤的表情,迟来的解释。
“以后不会这样了。”她又轻飘飘落下一句保证,为什么要说又,她好像也没对我保证过什么,难道是我记忆出现幻觉了?
真烦,最近老恍惚,要不再吃点药也行,但这个点小卖部都关门了吧?老天怎么只会下雨,而不是下点酸奶?
“别忽略我好吗?”她挪过来,站在我面前,身上没有幽幽雪花膏味儿,反而是很浓的药香。
她说我忽略她?
这么大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忽略掉,又不是鬼,能从她身上穿过去。
“看我一眼吧?”声音好委屈。
她为什么委屈?
我不理解,就好像我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出生。林郁金说是因为陆建宏当时和她相爱,所以有了我。但她明明不幸福,这代表相爱会让人不幸福吗?
我记得有段时间,林郁金总哭,大概是以为我爸死掉的时候,也可能是发现他私奔的时候。从白天哭到黑夜,吃饭睡觉,没有一刻不哭。
我问她,她哭什么?
明明她都不让我哭。
她说,她在替别人哭,眼泪里藏了许多毒,哭干净身体就会好起来。
我本来不信,我也哭过,眼泪滑进嘴里,咸的,我吃了很多,但我没死,所以眼泪不会有毒。
但林郁金哭完真的好了,精气神好极了,感觉能下地跟牛打一架。
我便信了眼泪有毒这事儿。
当然,长大后我就发现这是个谎言。
人只有难过时才忍不住哭泣。
“可以让让吗?再不离校,大门就锁了。”我理解她此刻有些难过,忍不住哭泣,但这并不是挡我回家路的理由吧?
她的身体抖动着,原想拉我的手落回去。
她确实很胆小,还非常懦弱,我比不上她。
走出校门,按照习惯,我向杨思雨家里走去,才走几步,突然想起来房子的主人刚刚回来了。
我真笨。
明天见着她,千万别忘了把房租给了。
我怎么脸皮这么厚,才住几个月,怎么就习惯了,主人都不在家,居然还在那儿赖了两个月。罪过罪过,可千万别骂我偷人房子住。
好在我还有一个网吧,晚上还能去那儿对付一宿,就是不知道杂物间的纸盒被丢掉没。不然只能睡张春睡过的铺盖卷。
晚上睡不着,我突然想起,现在都九月,马上十月份了,学校早开学了吧?
她怎么还没去报到?
这个答案在第二天揭晓。
我看着讲台上的杨思雨,穿着校服,手里提着一包书。
她留级了。
不应该吧?当时考完不是得意洋洋,落榜了?
我听见班主任说,思雨同学身上有伤,肋骨断了还没完全好,上下课注意点别给人磕着碰着。
她摆出温婉柔和善的笑容,和第一次跟我说话摆出的冷漠疏离不同。
她这次是在真笑还是假笑?
又要骗谁?
算了。
陆书雪挪开目光,看着窗外的蓝天,把心里的疑问丢了个干净。
跟我有啥关系。
杨思雨坐到第一排,以她的个头并不合适这个位置,但她说自己近视,看不清黑板。
孙正的位置靠墙,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游移,疏远如此明显,正是上位的好时机,但心里为什么有股酸意腐蚀自己呢?
难道就因为杨思雨帮自己挡了一棍子,伤了脑袋,就对她如此仁慈了?
熬过上午的课程,一群学生饥肠辘辘往外跑,教室里一下空了,只剩三个人。
杨思雨慢悠悠收拾笔袋,刘海盖住半张脸。
孙正拿出饭盒,瞥了杨思雨一眼,往陆书雪那儿走去。
陆书雪什么也没说,自己拿出一个面包外走,拆开包装吃着,没有一个眼神停。孙正依旧黏糊糊跟在她后面,两人站在走廊上,孙正打开饭盒,自言自语式的介绍今天的菜。
陆书雪没驱赶,安静听他说话,看着操场上挪动的小人。
吃完面包,陆书雪不小心把包装袋弄掉了,像片树叶一样螺旋下滑,扑向冰冷的地面。
抬脚就往楼梯间走。
乱丢垃圾,天打雷劈。
这是上周班长让自己帮忙写板报高处的字儿,主题是校园环境爱护,自己随便写的标语。
孙正见此,殷勤无比,“雪姐,我帮你捡吧!”
陆书雪停住脚步,斜眼看他,“那你去吧。”
正好自己能安静会儿。
看着人下去,陆书雪靠着栏杆抽烟,盯着一楼楼梯口,等着孙正从里面走出来,小跑着往垃圾的方向走。
她看着笑,快速抽完往下丢烟头。
“后面还有一个。”
孙正刚直起身子,扭头看楼上的人,跟着对方目光找地上别的垃圾,在远处看见一个还没熄灭的烟头,屁颠颠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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