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新纪：弑神 第38章 傲骨重塑孽缘绕 故园如刺嵌魂梢

密室，或者说，如今已被聚灵魔猴（乌鸡国国王）彻底改造得如同魔宫别苑的殿阁内，再无半分困仙囚笼的压抑。金色的笼条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流转着暗金符文的柔软云毯，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夜明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霸道的异香，能安神，亦能惑心。

孙悟空斜倚在一张铺着不知名妖兽皮毛的宽大王座上，身姿不再蜷缩，而是带着几分久违的、属于王者的舒展。他依旧穿着那身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下的金色毛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熠熠生辉。甚至，那赤色披风也恢复了往日的鲜艳，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其主人重新注入了不屈的魂灵。

聚灵魔猴坐在他身侧稍矮一些的座椅上，姿态闲适，手中把玩着一只墨玉酒杯，杯中荡漾着琥珀色的灵液。他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孙悟空，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占有，以及一种将绝世凶器成功淬炼打磨后的满足感。

“这才对嘛，”聚灵魔猴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将杯中灵液递到孙悟空唇边，“我的齐天大圣，就该是这般模样。天地之大，任你驰骋，规则条框，皆是狗屁。何须看那秃驴的脸色，受那取经的劳碌？”

孙悟空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将那杯显然非同寻常的灵液一饮而尽。一股灼热却舒泰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他曾被耗损的法力，甚至隐隐冲击着那依旧存在的禁锢。他咂了咂嘴，火眼金睛中掠过一丝快意，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疏懒的傲然。

“取经？”他嗤笑一声，声音清亮，不再有之前的沙哑与委屈，“不过是场无聊的把戏。俺老孙玩腻了。”

“玩腻了，那便不玩。”聚灵魔猴从善如流，指尖轻轻拂过孙悟空甲胄上冰冷的纹路，“你想做什么？再去龙宫寻那老龙王‘借’些宝贝？还是再去天庭，找那玉帝老儿‘讨’杯酒喝？”他的语气充满了纵容与怂恿，仿佛孙悟空即便要捅破这天，他也会笑着递上棍子。

孙悟空眼中金光一闪，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些“旧日趣事”，但那份意动很快便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更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他摆了摆手，带着一种近乎惫懒的傲慢：“没甚意思。龙宫那些破烂，俺老孙瞧不上。天庭……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看着便烦。”

他似乎真的变了。不再轻易被激怒，不再执着于过去的恩怨，甚至对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壮举”也显得兴致缺缺。聚灵魔猴的“宠溺”与“纵容”，像是最有效的良药（或者说，最毒的蛊），将他从取经路上积累的憋屈与自我怀疑中“拯救”了出来，重塑了他的傲气。只是这傲气，不再源于天生地养的自由不羁，而是源于一种被绝对力量“认可”和“庇护”下的有恃无恐。

他不再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去。唐僧的紧箍咒，猪八戒的抱怨，沙僧的沉默，菩萨的算计……这些画面如同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被他刻意，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引导着，尘封在了心底某个角落。偶尔有碎片试图翻涌，便会立刻被周身那甜腻的异香和聚灵魔猴适时递上的灵液、或是温柔却不容置疑的低语所抚平、驱散。

他活在当下，活在这个被精心打造的、以他为中心的“魔宫”里。他是齐天大圣，是乌鸡国国王（聚灵魔猴）视若珍宝的“唯一”。这就够了。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聚灵魔猴对他的状态十分满意。他能感觉到，孙悟空的心防正在一点点被瓦解，对自己的依赖与日俱增。那根名为“取经”的刺，似乎已经被他成功拔除。

然而，他深知，还有一根刺，更深，更隐秘，牢牢地嵌在这猴子的灵魂深处，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不可控的崩裂。

那就是——花果山。

这一日，聚灵魔猴兴致勃勃地命人抬上来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云雾缭绕，显现出人间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奇峰林立，瀑布如练，繁花似锦，果木葱茏。正是那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悟空，你看，”聚灵魔猴指着水镜，语气带着邀功般的得意，“我以无上法力，窥视你那故园。瞧，依旧是那般仙山福地，灵气充沛。待此间事了，我便陪你回去，让那些猴子猴孙，重新迎回它们的大王！届时，你我便在花果山，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他本以为会看到孙悟空欣喜若狂，或是激动难耐。

然而，孙悟空只是淡淡地瞥了水镜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眷恋，没有怀念，没有近乡情怯的激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哦。”他只是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随即收回目光，把玩着手中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暗红色宝珠，仿佛那宝珠比镜中的花果山更有吸引力。

聚灵魔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对劲。

这根刺，比他想象的扎得更深，更棘手。它没有引起激烈的痛苦，没有引发悲伤的回忆，而是变成了一种……彻底的隔绝与漠然。

那不是释怀，而是……一种心死的表现。是认定某些东西彻底失去、再也无法挽回后，的一种极端自我保护。他将花果山，连同与之相关的所有情感——骄傲、自由、归属感——一起，彻底封存，甚至……摒弃了。

因为只要不去想，不去碰，就不会再痛，不会再失落。

这比嚎啕大哭，比愤怒咆哮，更让聚灵魔猴感到不安。这意味着，孙悟空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他无法完全触及、无法彻底掌控的角落。那个角落里，藏着他最本源、最纯粹的“自我”。只要这个角落还存在，他的“驯化”就不算彻底成功。

“怎么？不想回去看看？”聚灵魔猴试探着问，语气依旧温柔。

孙悟空抬起头，火眼金睛看向他，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回去作甚？看那些猴子是否还认得俺老孙？看那水帘洞是否积满了灰尘？”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残酷的冷笑，“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俺老孙现在，挺好。”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握着宝珠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聚灵魔猴看得分明，心中那丝不安迅速扩大。他知道，花果山，依旧是横亘在他与完全掌控孙悟空之间，最后，也是最顽固的一道屏障。这根刺不拔除，他永远无法真正安心。

他必须想办法，要么，让孙悟空彻底对花果山死心，要么……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将花果山，也纳入他为他编织的这场“美梦”之中，哪怕，是以毁灭的方式。

“你说得对，”聚灵魔猴很快恢复了从容，笑着揽过孙悟空的肩膀，将那份不安完美隐藏，“现在有我在你身边，哪里都是花果山。那些旧景，不看也罢。”

孙悟空任由他揽着，没有抗拒，目光却再次投向那面水镜，虽然只是一瞬便移开，但那一瞬间，他眼底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了一声。

那声音，轻不可闻，却痛彻心扉。

故园，终究是成了嵌在重塑的傲骨与沉沦的灵魂之间，一根拔不出、化不掉，时时作痛的，永恒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