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领了萧辰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耽搁。趁着夜色如墨,他揣着沉甸甸的黄白之物,再次悄悄潜入皇宫角落那座阴冷潮湿的暴室。这里是宫中惩罚犯错宫人的地方,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臭与淡淡的血腥味,墙角堆积的杂物上爬满蛛网,每一步都能扬起细碎的尘土。
他按事先约定的暗号,在堆放破旧被褥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荷。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宫女,身着打满补丁的粗布囚服,面色蜡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只剩满满的惶恐。见到林忠,她像是受惊的兔子,身体猛地一缩,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小荷姑娘,老奴又来看你了。” 林忠放轻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到她面前,“这是七殿下赏你的,你且收下。老奴今日来,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 只需你将前日告知老奴的事,悄悄录一份供词,不必你出面指证,只需让大理寺的大人知晓真相即可。事后,七殿下定会想办法将你调离这暴室,保你平安。”
谁知,话音刚落,小荷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后退半步,银子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细扭曲:“不…… 不行的!林公公,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包裹…… 那包裹是福安公公让送的,奴婢只是按吩咐做事,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她一边哭求,一边拼命磕头,额头在粗糙的石地上蹭得通红,很快便渗出细密的血珠,混着泪水往下淌:“奴婢只是个低贱宫女,不敢掺和皇子爷的事!福安公公说了,敢乱说话就杀了奴婢全家!三殿下虽然倒了,可宫里还有那么多大人物,谁知道谁是他的人?奴婢死了也就死了,可奴婢爹娘还在乡下种地,弟弟才六岁…… 他们不能有事啊!”
林忠心中一叹,知道这宫女是被吓破了胆。他连忙蹲下身,捡起银子塞回她手中,压低声音安抚:“小荷姑娘,你快起来!福安已经被抓,三殿下也被圈禁,没人能再害你了!七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和家人出事!你把真相说出来,也是帮七殿下彻底洗刷冤屈,功德一件啊!”
“不!不能说!说了一定会死的!” 小荷死死攥着银子,却像是攥着烫手山芋,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宫里的事,奴婢看得多了!当年李公公就是因为知道太多,半夜被人拖去乱葬岗,连尸骨都没找到!还有张姐姐,只是无意中撞见不该看的,就被污蔑偷东西,杖毙了!林公公,求求您,就当没见过奴婢,放过奴婢吧!”
她死死抱住林忠的腿,哀求得凄惨无比,声音里的绝望让人心头发紧。林忠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恐惧吞噬的少女,心中一阵酸楚。他深知宫中底层奴婢的卑微与无奈,她们的生命如同草芥,在上位者的权力斗争中,随时可能被碾得粉碎。小荷的畏惧,并非无的放矢 —— 即便三皇子倒台,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谁也无法保证没有残余势力为了灭口而暗中下手。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威逼(暗示不说可能被视作同党,下场更惨)、利诱(承诺再给五十两银子,帮她家人迁到安全之地)、动之以情(提及七殿下也是受害者,若没有证据,日后可能再遭构陷),但小荷就如同惊弓之鸟,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只是反复哭泣、哀求、否认,到最后甚至吓得浑身抽搐,几乎晕厥。
眼见无法说服,林忠也不敢过于逼迫 —— 暴室人多眼杂,万一引来管事或其他宫人的注意,不仅会暴露小荷,还可能牵连萧辰。他只能无奈地留下银子,再次叮嘱她 “万事小心,若有危险可寻机会传信”,然后心事重重地返回了芷兰轩。
“殿下,老奴无能……” 林忠面带愧色,躬身禀报,声音里满是自责,“那小荷畏惧太深,无论老奴如何劝说,她都不敢出面作证,甚至不肯承认之前对老奴说过的话。她怕牵连家人,说什么也不愿再沾此事。”
萧辰听完林忠详细的回报,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砚台,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想起原主在宫中的卑微岁月,那些底层宫人如履薄冰的日子,心中便多了几分理解。
“这不怪你,林伯。” 萧辰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卷入这等皇子倾轧的漩涡,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三皇子党羽虽倒,但宫中暗线未清,她怕被灭口、怕连累家人,再正常不过。”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小荷的畏惧,恰恰印证了宫中斗争的残酷与黑暗,也说明了那幕后黑手带给底层人的恐怖压力。强迫她出面,或许能暂时得到一份证言,但很可能将她推向绝路,甚至打草惊蛇,引来对手更激烈的反扑 —— 这不符合他的利益,也有违他做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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