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得凝固,鎏金铜炉里的檀香燃得极慢,青色烟气笔直上升,撞上御座上方悬挂的明黄色蟠龙帐幔,才无奈地散开,如同殿内盘旋不去的疑云。御案上的九龙浮雕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每一道纹路都像是暗藏的利刃,映得殿内众人神色愈发凝重。
皇帝萧宏业并未立刻颁布对三皇子萧景睿的处置诏书。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的玉石镇纸,阴沉的目光在宗正寺卿李大人和大理寺卿王大人脸上扫过,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寒潭滴水,字字掷地有声:“那个宫女,翠微?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问话。”
“臣遵旨!” 两位大臣心头一凛,深知皇帝这是要亲自勘验人证,不敢有半分怠慢,立刻转身吩咐殿外禁卫。
不多时,两名身着玄色甲胄的禁卫押着一名身形纤细、面色惨白如纸的宫女进入殿内。正是那个此前指认七皇子萧辰的宫女翠微。她显然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筛糠,脚踝处的锁链拖在金砖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刺耳声响,几乎是瘫软着被拖到御阶之下。她连头都不敢抬,只能死死匍匐在地,额角抵着冰凉的金砖,带着哭腔颤声道:“奴…… 奴婢翠微,叩…… 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有叫她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她单薄的背上,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翠微,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声称七皇子指使你,将装有巫蛊之物和毒针的编钟送入芷兰轩,而后又偷出太子寿礼藏匿于萧辰床榻之下,可是实情?”
翠微的身体猛地一颤,肩膀剧烈抽搐起来,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进地面,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丝线:“是…… 是实情…… 奴婢……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
“哦?”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的空气愈发凝滞,“七皇子何时何地,如何交代于你?当时可有他人在场?他许了你什么好处,或是拿了什么把柄要挟于你?你且一一说来,不得有半分遗漏。”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利箭,直指证词核心。翠微显然被问懵了,她仓促间编织的谎言,在皇帝这突如其来的细致诘问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她支吾了片刻,手指死死抠进金砖缝隙,才结结巴巴地道:“是…… 是前日…… 黄昏时分,在…… 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七殿下…… 他,他独自一人,塞给奴婢一包银子,说…… 说只要把事情办好,日后…… 日后便保奴婢脱离奴籍,嫁个好人家…… 当时…… 当时并无他人……”
“御花园假山后?黄昏?” 皇帝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却让旁边的宗正寺卿暗自摇头。御花园乃宫中人流最密之地,即便黄昏时分,也有洒扫宫女、巡逻侍卫往来,绝非隐秘之所。七皇子素来行事谨慎,若真要策划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会选择这般易被撞见的地方?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那包银子是何模样?” 皇帝继续追问,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她的谎言。
“五…… 五十两……” 翠微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
“五十两银子,就让你甘冒满门抄斩的风险,行此巫蛊构陷、盗窃储君之物的重罪?”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怒意,龙颜之上已现怒容,“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如此容易蒙骗吗?!”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翠微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撞击金砖的 “砰砰” 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不过片刻,额角便一片青紫,渗出细密的血珠,“奴婢…… 奴婢记错了…… 是…… 是一百两!对,是一百两!用…… 用红色锦缎包裹的,沉甸甸的……”
她慌乱间的改口,非但没有增加证词的可信度,反而让其显得更加可笑儿戏。但凡收受大额银钱,怎会连包裹样式、银子成色都含糊其辞?
“银子何在?” 皇帝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奴婢…… 奴婢藏…… 藏在住处的床板底下了……” 翠微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腔,眼神涣散,显然是在编造最后的谎言。
“哼!” 皇帝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对身旁的贴身大太监高公公道:“高福,派人去她住处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那‘一百两’银子找出来!若找不到,便提同屋宫女前来对质!”
“老奴遵旨!” 高公公躬身领命,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安排心腹太监带人前去。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翠微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她额头不断撞击地面的轻响。宗正寺卿与大理寺卿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这宫女的证词,简直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若七皇子真是主谋,岂会留下如此一个愚蠢、慌乱的人证?分明是有人临时拼凑的谎言,才会如此经不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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