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那一声 “允了”,清晰、平静,却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激起无声的爆裂。院内院外,所有听闻此言的人,无论是位高权重的宗正寺卿、大理寺卿,还是低眉垂目的禁卫、书吏,乃至宫墙外竖着耳朵探听风声的各路眼线,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
允了?他竟然真的允了?!
这意味着,这位自幼不受宠、向来低调的七皇子,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任由人将自己的居所翻个底朝天,更要承受对自身近乎侮辱性的搜查!在等级森严、极重颜面的皇家,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奇耻大辱!即便最终能证明清白,这份被当众折辱的印记,也将伴随他一生,成为朝野上下的笑柄。
太子萧景渊和三皇子萧景睿显然也没料到萧辰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惊疑 —— 这萧辰,莫不是真的清白坦荡,无所畏惧?但这份惊疑转瞬便被更深的狠厉取代。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萧辰走投无路下的虚张声势,或是绝望中的最后挣扎。既然他主动受辱,那便成全他!
“七弟倒是……‘光风霁月’,好气度。” 三皇子萧景睿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既然七弟如此坦荡,为了公允起见,也为了彻底洗刷你身上的‘嫌疑’,就请宗正寺和大理寺的各位大人,辛苦一趟,仔细查验吧。” 他特意加重了 “嫌疑” 二字,如同针一般,将萧辰牢牢钉在被动的位置上,仿佛其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宗正寺卿李大人和大理寺卿王大人面色愈发为难。搜查皇子寝宫已是逾矩,搜查皇子本人更是闻所未闻,违背祖制!但太子与三皇子联手施压,皇帝 “当众勘验” 的旨意又摆在面前,他们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山芋。
“七殿下…… 得罪了。” 宗正寺卿硬着头皮对萧辰拱了拱手,随即对身后带来的、属于宗正寺和大理寺的几名可靠属官示意,“尔等仔细搜查殿内各处,箱笼、床榻、案几之下,任何角落皆不可遗漏!切记,动作轻柔,不可损坏殿下物品,莫要落人口实。”
他又转向萧辰,语气艰难,带着一丝歉意:“七殿下,至于…… 您自身…… 按律,需由宫人代为查验。不若…… 就由高公公指派两名稳妥的内侍,在一旁偏殿内……”
“不必如此麻烦。” 萧辰忽然打断了他,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缓缓张开双臂,身姿挺拔,眼神平静无波,“既然要查,何必遮遮掩掩?就在此处,当着诸位的面,查便是了。本皇子行事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亦无惧任何查验。”
他竟要当众接受搜查!
这一下,连太子和三皇子都微微变色。他们本想通过这场搜查羞辱萧辰,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决绝,将这份羞辱**裸地摊开在阳光之下,反而显得他们小人之心。这份破釜沉舟的狠劲,让他们心中那丝不安再次扩大 —— 这个萧辰,似乎真的和往日那个懦弱无能的形象,判若两人。
高公公看向太子,见太子微微颔首示意,便尖着嗓子对身后两名心腹太监道:“没听见七殿下的吩咐吗?还不快上前伺候!仔细着点,莫要冒犯了殿下!”
那两名太监应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猥琐的得意 —— 能亲手搜查一位皇子(哪怕是落魄的),无疑是日后在宫中吹嘘的资本。他们快步走向萧辰,先是示意萧辰解开外袍,然后伸出手,在他的衣襟、衣袖、腰间仔细拍打、摸索,检查是否有夹带;接着又让他脱下靴子,翻转检查鞋底、靴筒;甚至连他的发髻都被打散,头发被一点点梳理,生怕藏了细小的物件……
整个过程缓慢而屈辱,如同一场公开的审判。萧辰始终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那两名太监在他身上肆意动作。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气;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看戏、有恶意,他皆视而不见。只有他那紧抿的唇角,和低垂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冰封般的厉色,透露着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 这份屈辱,他记下了,日后必百倍奉还!
躲在宫墙转角阴影处的林忠,看着殿下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老泪纵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他恨自己无能,不能替殿下分担;更恨那些人仗势欺人,如此践踏皇子尊严!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殿下能平安度过此劫,他藏下的证据能早日发挥作用。
太子和三皇子冷眼旁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他们期待着从那身朴素的皇子常服中,能再 “搜” 出些什么 “惊喜”—— 或许是诅咒用的朱砂残末,或许是盗窃时不慎沾染的库房灰尘,甚至是与同党通信的密函。
然而,那两名太监仔细搜查了半晌,除了几枚普通的玉佩、一个空的香囊、一本翻旧的《论语》以及一些散碎银两外,一无所获。别说想象中的诅咒残片或者盗窃赃物,连稍微贵重些的东西都没有,可见其平日在宫中过得何等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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