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万岁的声浪撞在乾元殿的金砖上,又反弹回广场,震得人耳膜发颤。待最后一声 “万岁” 消散在风里,整个广场瞬间静得能听见阳光落在琉璃瓦上的轻响。百官与宗室齐刷刷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汉白玉石板,连呼吸都压得又轻又浅,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惊扰了殿内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萧辰跪在皇子序列的最后,膝盖隔着厚重的朝服,仍能感受到石板传来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顺着布料缝隙往骨头里钻。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身前一寸的地面上 ——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纹,是岁月在汉白玉上刻下的痕迹,就像他这具身体背负的、无法磨灭的出身烙印。
阳光越来越烈,晒得人后颈发烫,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里衣。他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二皇子萧景浩不耐地蹭了蹭膝盖,布料摩擦石板发出 “沙沙” 声;三皇子萧景睿手中的折扇似乎动了一下,扇面轻响若有若无;还有老臣们压抑的咳嗽声,宗室子弟们偷偷调整姿势的窸窣声…… 这些细碎的声音,在极致的肃穆中被无限放大,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勒得人胸口发闷。
萧辰的手指悄悄蜷了蜷,指甲轻抵掌心 —— 这是他前世在狙击阵地上练出的习惯,用细微的痛感保持清醒。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再次复盘寿宴上可能出现的所有危机:三皇子的栽赃陷害、二皇子的当众羞辱、皇帝可能的冷漠问询…… 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应对话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连最细微的表情管理都没放过。
“不能慌。”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越压抑,越要沉住气。”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道恶意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死死缠在自己背上。一道来自左前方的二皇子 —— 那目光带着暴戾的不耐烦,仿佛在埋怨他这个 “废物” 为何要出现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另一道来自右前方的三皇子 —— 那目光更阴,更冷,像藏在暗处的刀锋,无声地丈量着他的软肋,算计着何时出手才能一击致命。
萧辰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用特种兵特有的腹式呼吸法,将紊乱的气息平复下来。他的视线扫过身前的皇子们:太子萧景渊脊背挺直,连跪伏的姿势都透着雍容,仿佛不是跪在地上,而是坐在东宫的宝座上;四皇子萧景瑜手指紧张地抠着朝服下摆,时不时偷瞄太子的背影,像只随时准备躲进人群的兔子;五皇子萧景泽则微微偏着头,似乎在欣赏广场角落的雕花栏杆,眼神里满是 “众人皆醉我独醒” 的清高;六皇子萧景然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样子,双手交叠放在膝前,连呼吸都比旁人更慢半拍,仿佛这场盛大的寿宴与他毫无关系。
“都是戏精。” 萧辰在心里冷笑。这皇宫就是个巨大的戏台,每个人都戴着精心绘制的面具,只有他,戴着 “懦弱” 的面具,却藏着最锋利的刀。
时间一点点流逝,阳光从头顶移到了西侧,跪伏的人群中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骚动。有位头发花白的老臣身体晃了晃,若不是身旁的同僚悄悄扶了一把,差点栽倒在地;几个年轻的宗室子弟额头满是汗珠,嘴唇都有些发白。萧辰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也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但他依旧保持着标准的跪姿,连肩膀都没晃一下 —— 前世在雨林里潜伏三天三夜的经历,让他对这种身体上的煎熬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这时,乾元殿那两扇镶嵌着八十一颗金钉的朱漆大门,突然发出 “轧轧” 的沉重声响,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浓郁的檀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从殿内飘出来,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跪伏的人群瞬间屏住了呼吸,连之前最不耐的二皇子都收敛了神色,身体绷得笔直。
“陛下有旨 ——” 司礼监掌印太监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殿门内传出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广场的死寂,“宣,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及诸皇子,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依序入殿 —— 觐见 ——!”
唱喏声落下,内侍们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引导众人起身。长时间的跪伏让不少人腿脚发软,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引来周围几道警惕的目光 —— 在这种场合失仪,可是大罪。
太子萧景渊第一个起身,他动作从容,轻轻拂了拂朝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跪伏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他身后的东宫属官立刻跟上,簇拥着他向殿门走去,脚步整齐,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
二皇子萧景浩起身时动作粗鲁,他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发出 “咔吧” 一声响,引得旁边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没理会旁人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动作稍慢的宗室,大步流星地跟上太子,路过萧辰身边时,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 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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