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刚刺破天际,安平县城外的荒野上便已喧嚣四起。寒凉的晨风里,铁锹碰撞石块的脆响、人群的吆喝声与工具摩擦土地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早早撕开了荒原的寂静。
三千多名流民被划分为数十支队伍,在县衙官吏与卫所军士的引领下,朝着预先划定的垦荒区稳步进发。他们手中的工具简陋却整齐——官府统一发放的锄头、铁锹与镰刀泛着陈旧的金属光泽,少数实在分配不到工具的,便攥着自家削尖的木棍。尽管衣衫仍显破烂,满面风霜未消,但每个人的眼底都燃着一簇跃动的火光,那是对安稳生计的热切希冀。
萧辰披甲跨马,立于不远处的高坡之上,衣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楚瑶、陈明、老鲁、赵虎等人肃立两侧,神色凝重。那位自称精通水利的老匠人郑渠,以及懂算学的书生孙秀,也被特意召至身旁,等候差遣。
“殿下,”陈明上前一步,手指着前方广袤无垠的荒野,沉声汇报道,“按您的吩咐,已划定三片核心垦荒区。东区三千亩,地势平坦开阔,土质肥沃疏松,最适合开垦为水田;西区五千亩多为丘陵坡地,土层较薄,适合开垦为旱田;北区两千亩紧邻水源,却多是砂石地,开垦难度极大,产出也难保障。”
萧辰低头看向摊开在马鞍前的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不同区域的墨迹,问道:“流民的分配方案,定好了?”
“回殿下,已按登记时的手艺与体力精准分配。”陈明连忙应道,“东区安排了一千二百名青壮,大多是有多年耕作经验的老农与年轻力壮的农户,专攻水田开垦;西区分派一千五百人,包含体力稍弱的男子、妇孺及部分匠人,负责修整坡地、修筑梯田;北区则由八百名青壮攻坚,先试探性开垦。”
“水利配套是关键,不能滞后。”萧辰抬眼看向郑渠,语气郑重。
郑渠年近六十,肤色黝黑如铁,手掌布满厚茧与裂口,一看便知是常年与泥土、工具打交道的老匠人。他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却有力:“回殿下,小人已提前勘察过三片区域的地形水势。东区可引黑风河之水灌溉,只需修筑三条主渠、十二道支渠,预估需两千人工日便能完工;西区需挖掘蓄水池囤积雨水,再修梯田保墒,避免干旱;至于北区……”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北区砂石遍布,即便勉强开垦,也难成良田,水利修建得不偿失。”
“北区先暂缓,集中力量攻克东区与西区。”萧辰当机立断,“郑渠,本官任命你为水利工头,全权负责所有水利设施的修建事宜。所需人手、材料,可直接向陈主事申报,优先调配。”
郑渠闻言,身躯猛地一震,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小人……小人定拼尽老命,不负殿下所托!”这份信任,对漂泊半生的他而言,比任何赏赐都珍贵。
“孙秀,”萧辰又转向一旁的书生,“你负责统筹垦荒进度,每日记录人力调配、土地开垦亩数、粮食消耗等明细,日落前必须向本官汇报。若有任何异常,无论大小,立即禀报,不得延误。”
孙秀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远超同龄人的坚毅。他拱手躬身:“学生遵命,定当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日头渐渐升高,晨雾散尽,垦荒工作正式拉开序幕。
东区平坦的土地上,流民们挥汗如雨。锋利的锄头落下,板结的泥土被狠狠翻起,带着潮湿的腥气;杂草被连根拔起,堆成一个个草垛;石块则被众人合力搬至田埂,垒起简陋的边界。有经验的老农穿梭在人群中,耐心指导着年轻后生:“下锄要稳,顺着土层纹理来,省力气还能翻得深!”“这块地土厚,是块好水田,开出来种稻子,明年定能有好收成!”“那边土层下有硬层,得深翻两遍,不然种啥都长不好!”
西区的丘陵坡地上,劳作则更为艰难。流民们需先挥舞砍刀清除丛生的灌木荆棘,再用铁锹平整土地,一点点修筑出层层叠叠的梯田。不少妇孺也主动加入,她们力气虽小,却手脚麻利地搬运石块、捡拾草根,不肯有丝毫停歇。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拽着母亲的衣角,小声嘟囔:“娘,我饿……”妇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道:“再忍忍,中午就有热粥喝了。等咱们开出了地,种上粮食,以后就能天天吃饱饭了。”旁边一位须发半白的老汉也笑着安慰:“娃,好好等着,等这坡地种上庄稼,咱们就不用再逃荒了!”
北区的开垦则最为艰难。砂石地里,锄头落下常常火星四溅,半天也挖不出几分地。不少人的手掌很快磨出了血泡,疼得龇牙咧嘴,却没人愿意停下——他们都知道,这片土地,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中午时分,临时搭建的粥棚准时开伙。浓郁的粥香随风飘散,流民们有序排队领粥,粗瓷碗里的杂粮粥虽不丰盛,却熬得软烂,还搭配着爽口的咸菜,管饱管够。许多人蹲在田埂上,狼吞虎咽地吃着,温热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饥饿与疲惫。吃完稍作歇息,便又拿起工具,匆匆返回各自的劳作岗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