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辰时。
安平县城南十里,一处当地人唤作“鬼见愁”的断崖下——此名虽与黑风峪那处真正的绝壁重名,却也绝非浪得虚名。二十余丈高的崖壁近乎垂直,岩石粗糙却布满湿滑的青苔,风化的裂隙纵横交错,时而有细碎的石屑滚落,坠向崖底深不见底的阴影,光是仰望,便足以让人心头发紧。这里的陡峭程度、岩石质地与高度,正是楚瑶特意选定的、模拟夜袭狼牙寨绝壁的最佳训练场。
断崖脚下,五十名龙牙军锐士已然列队肃立。厚重的棉甲早已褪去,只着贴身的深灰色劲装,衣料紧贴着结实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剽悍的身形。每人背上都捆扎着折叠整齐的云梯分段,盘绕紧实的钩索斜挎肩头,随身皮囊里塞满了钉鞋、手套等特制物件;腰间除了制式佩刀,还多悬着一把轻巧的手弩,箭囊里满满当当码着淬毒的弩矢。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上,没有丝毫面对危险训练的惶恐,唯有沉静如水的专注,仿佛眼前的断崖不是训练场,而是即将踏足的真正战场。
楚瑶一身劲装立于队伍前方,身姿挺拔如松。她身旁站着老猎户王铁山——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对山地攀爬的经验远比任何人都宝贵,今日特来担任技术指导;此外还有几名从龙牙军里筛选出的攀爬老手,作为助教辅助训练。
“都给我看清楚!”楚瑶的声音冷冽如崖间寒风,目光扫过队列,最终落在身后狰狞的崖壁上,“从今日起,这处断崖就是你们的生死场!你们自己的性命、五十位袍泽的安危、乃至云州北境的安宁,全凭你们能否像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征服这样的绝壁!”
她迈步走到崖壁前,手掌重重拍在粗糙的岩石表面,指尖划过湿滑的青苔:“攀爬,靠的不是蛮力,是脑子!第一步,必须学会观察!”她抬手指向崖壁,“看清楚岩壁的走向,哪里的裂缝够深能借力,哪里的凸起够稳能落脚,哪里的石块松动一碰就落,必须提前预判!岩石的风化程度、青苔的厚薄干湿、甚至岩缝里有没有鸟窝蛇洞,这些细节都要刻进脑子里,半点不能马虎!”
王铁山上前一步,枯瘦却布满老茧的手指,精准点在崖壁几处不易察觉的特征上,声音沙哑却清晰:“将军说得在理。你们瞧,这条发黑的斜线,是雨水常年冲刷出来的,底下的石头比别处滑三倍,能避就避。那块发白的凸起,是‘铁骨岩’,最是坚硬牢靠,手脚往上面放,比抓着树干还稳。还有那处长着鬼针草的裂缝,草能扎根,说明缝够深,正好能塞进飞爪的倒刺……”
老猎户的经验,是用无数次山林穿行换来的真知灼见。士兵们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他指过的每一处,努力将这些琐碎却致命的细节印入脑海,生怕错过半点。
“第二步,精通装备!”楚瑶示意一名助教上前示范。助教动作利落,俯身解开背上的云梯分段,手指翻飞间,活页与插销精准咬合,全程只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声,三段云梯便组装完毕。他双臂发力,将云梯竖在崖壁前,瞄准上方一处粗壮的岩缝,猛地扬臂一掷——顶端的精钢三爪锚钩带着绳索呼啸而出,“咄”的一声脆响,精准卡入岩缝,爪尖深深嵌入岩石,纹丝不动。
“拉紧!”助教低喝一声,与身旁另一名士兵同时发力,死死拽住绳索测试抓力。云梯绷得笔直,没有丝毫晃动。“上!”话音未落,助教已然腾身而上,手脚交替抓握绳索与梯身横档,动作不算迅猛,却每一步都扎实稳健,身体紧紧贴住梯身,最大限度减少晃动与声响。攀爬至中段,他忽然刻意让梯身轻微摆动,随即腰身一拧,重心迅速下沉,同时抽出腰间副钩索,精准抛向另一处岩缝固定,完成二次保险,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士兵们目不转睛。
“看明白了?”楚瑶的声音陡然拔高,“云梯是工具,不是拐杖!要学会借力,更要学会省力!重心放低,手脚配合要默契,眼睛不能只盯着脚下,要时刻留意上方和四周的动静!记住,你们不是孤军奋战,身后、身下都是兄弟!一个人的失误,可能让整支队伍暴露,五十条人命都可能毁在你手里!”
接下来是钩索与飞爪的专项训练。在崖壁相对平缓的区域,士兵们两人一组,开始反复练习抛钩、抓索、收绳、固定。要求只有三个:准、稳、静。起初,钩爪撞击岩石的叮当声、绳索摩擦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楚瑶面色冷峻,只要听到不合时宜的声响,立刻厉声叫停,亲自纠正动作,不合格者,直接罚加练百次,绝不姑息。
“你以为这是孩童玩闹?”楚瑶一把揪出一个连续三次抛钩失误的年轻士兵,眼神锐利如刀,指着他的鼻子呵斥,“到了狼牙寨的绝壁上,你这一钩子砸偏,惊动了上面的哨兵,五十个兄弟都得因为你葬身在那!心要静,手要稳!把钩索当成自己手臂的延伸,去感受它,控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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