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的 “收敛”,如冰块投沸油,旋即在云州城激起更剧烈也更微妙的波澜。
撤销戒严令与那份言辞闪烁的安民告示,非但未能安抚人心,反倒如同一面照妖镜,将这位昔日州牧的虚弱与恐惧,**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街头巷尾的议论,不再是单纯的愤怒与恐惧,更添了几分讥诮、鄙夷,以及压抑许久后终见曙光的躁动。
“听说了吗?李扒皮怕了!连城门都不敢闭了!”“安民?安谁的民?他那些爪牙杀人时,怎不安民?”“还不是被七殿下打怕了!昨夜里那阵势,你们是没瞧见……”“嘘,小声些…… 不过,王府那边,倒真是不一样了。”
而王府,正以实际行动,将这份 “不一样” 深烙进每个云州百姓的心底。
就在州府衙门那几袋糙米在棚户区边缘虚应故事时,王府的赈济点,已在城中最贫困、亦是昨夜冲突最烈之处,扎扎实实地铺开。
地点选在城西焚毁的丰裕仓废墟空地、城南棚户区主巷口、城北工匠聚居区小广场。无华丽帐篷,唯有简易竹棚;无官僚腔调,唯有阿云、老鲁领着王府仆役与部分轻伤的龙牙军士兵,沉默高效地忙碌。
粥非稀薄照影之汤,而是实打实能插稳竹筷的浓粥,其间竟可见切碎的咸菜与零星肉末。旁侧还有热气腾腾的杂粮馒头。伤药摊位前,沈凝华亲自坐镇,指挥数名略通医术的仆役与招募的民间郎中,为受伤百姓清洗包扎,分发药效显着的金疮药粉与驱寒汤剂。
更难得的是,王府之人不夸功、不张扬,唯埋头做事。但对每一位领到食物或得到救治者,阿云或老鲁总会以平静坚定的语气道:“是七皇子殿下念大家受苦,省出王府用度,令我等来此。殿下说,云州百姓,不该受这份罪。”
无高高在上的施舍,唯有同病相怜的体恤。这句话,比任何慷慨演说都更具力量,如同一颗种子,落入那些被盘剥、被欺凌、被忽视太久的心田。
起初,人们尚带着惊疑与畏惧,只敢远远观望,或于夜深人静时悄然来领些许。然时日推移,见王府之人日复一日风雨无阻,见粥始终浓稠,见伤者果真得到救治,见王府护卫仅沉默维持秩序,从不对百姓呼来喝去…… 坚冰渐融。
“王府的粥…… 是实在的。”“那位沈姑娘,当真是菩萨心肠,我爹腿上的烂疮,敷了她给的药,好多了……”“七殿下…… 自家日子怕也不好过?听闻王府往日亦清贫……”“再穷,也没忘了咱们这些泥腿子。比那个只会在告示上写漂亮话的李扒皮,强出百倍!”
民心如涓涓细流,开始向王府方向无声汇聚。这份汇聚,不仅是感激,更是认同,是绝望中觅得依靠后的归属感。街头巷尾,有人主动为赈济点送来自家省下的一把柴、一瓢水;有匠户悄悄将修补完好的农具送至王府后门;有母亲叮嘱孩童,若见王府之人,需恭敬行礼……
与此同时,另一场看不见的 “物资转移”,正以惊人的规模与效率推进。
夜枭麾下精锐小队,如最耐心的猎手、最细致的清道夫,趁李贽势力收缩、内部混乱之际,对其残存未毁的 “钱袋子” 与 “武器库”,展开最后一轮精准 “收割”。
城东,李贽小舅子另一处隐秘货栈守备松懈,一夜之间,库房内囤积的近百石江南好米、数十匹绸缎,及一小箱用以打点关节的金银珠宝不翼而飞,仅余空荡荡的库房与几名被麻药放倒、浑然不觉的看守。
城北,一名与李贽勾结、私造劣质兵器的铁匠坊,其秘密库房中被起出上百件打造精良却无官方烙印的刀枪矛头,及数桶珍贵精铁锭 —— 这正是龙牙军急需的装备来源。
城南,赵都尉名下一处私宅地窖被破,内中不仅藏有其历年克扣的军饷银两,更有十几副保养完好的皮甲与二十张制式军弩!
城西数处被捣毁的李贽党羽店铺、田庄,其未焚的库房、地窖,亦由老鲁带领可靠护卫与主动投靠的百姓仔细清理,粮食、布匹、铁器、牲畜…… 凡有用之物,尽数登记造册,悄然运回王府或新设的隐秘储备点。
萧辰坐镇王府,如最高明的棋手与司账。沈凝华负责分类汇总各处缴获,楚瑶与夜枭则据物资清单锐士营、魅影营实情,拟定分配与扩充方案。
“殿下,” 数日后,沈凝华将一叠厚厚的清单呈至萧辰面前,清冷眸中亦难得泛起一丝光亮,“此番清点已毕。共获粮食:稻米二百三十石,粟米一百五十石,杂粮豆类百余石;银钱:现银八千六百两,金饼三百两,珠宝玉器若干(估值约五千两);军械:制式刀枪四百余件,弓弩五十张,箭矢三千支,皮甲一百二十副,铁甲三十副(需修缮),精铁锭及其他金属材料约两千斤;另有布匹、药材、牲畜、车马等物,清单在此。”
萧辰细览清单,心中快速盘算。这些物资于个人堪称巨富,但于武装军队、支撑变革而言,仅为根基。然这已是从李贽这只 “云州硕鼠” 身上,剜下的最肥美一块肉。更重要的是,其中大量军械与金属材料,正是他眼下最急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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