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孙府别院的血迹尚未被晨露完全浸透,城西棚户区已卷入无形的漩涡。
这片蜷缩在城墙根下的低矮窝棚,是云州城最阴暗的角落。污水横流,粪臭与霉味交织,晨光都难以穿透层层叠叠的破毡烂席。王猛捂着渗血的肋下,踉跄着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弄,身后的脚印滴着暗红血珠,很快被泥泞掩盖。
他不敢点灯,借着天光摸索到巷尾那间破败的土坯房 —— 这是他养在外室的私宅,对外只称是远房亲戚的住处。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外室张寡妇正焦急地守在门口,见他浑身是血,脸色瞬间惨白。
“将军!您这是……”
“别废话!” 王猛低吼着撞进门,反手插上门闩,“找干净布条和烈酒来,再把我藏在床底的金疮药拿来!”
张寡妇不敢多问,慌忙转身去翻找。王猛靠着土墙滑坐下来,撕开染血的夜行衣,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狰狞可怖。他咬着牙,任由烈酒泼在伤口上,剧痛让他浑身抽搐,额上青筋暴起。
就在他用布条死死缠住伤口时,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叩门声,三轻两重,极有规律。
王猛眼神一凛,握紧了手边的短刀:“谁?”
“是…… 是张婶让我来送点热粥的。”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正是萧辰选中的老鳏夫周三。
张寡妇也愣了:“我没让谁送粥啊……”
王猛示意她噤声,缓缓挪到门边,透过门缝望去。周三佝偻着身子,提着一个破陶碗,眼神躲闪,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脚下却不经意间踩着昨晚夜枭刻意留下的半片血迹。
“我不认识你,滚!” 王猛低喝。
“将军息怒!” 周三慌忙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小老儿…… 小老儿儿子早年死在您的军营里,您不记得了。昨夜听巷口有人说,有受伤的大人物躲进这边,小老儿想着…… 或许能帮上点忙。这粥里加了止血的艾草,是小老儿特意熬的。”
王猛瞳孔微缩。他确实记不得这么一个小兵的父亲,但周三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 他现在急需隐藏,而一个看似无害的底层老人,或许能成为他暂时的掩护。
“进来。” 他松了松握着刀的手。
周三颤巍巍地推门而入,低着头,将陶碗放在桌上,眼角余光却飞快扫过王猛的伤势和屋内环境。“将军,您这伤…… 得好好处理,不然会化脓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小老儿攒钱买的上好金疮药,比您那军中的管用,您试试?”
正是沈凝华准备的掺了少量麻药的药粉。
王猛盯着油纸包,眼中满是警惕。但伤口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难以支撑,他咬牙夺过药粉,倒在伤口上 —— 麻药的轻微麻痹感迅速缓解了疼痛,止血效果也立竿见影。
“你想要什么?” 王猛冷声问。
周三慌忙磕头:“小老儿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将军日后若能脱险,给小老儿一口饭吃就行!现在外面查得紧,官府的人昨晚就挨家挨户问过了,说要找一个受伤的黑衣人……”
“官府?” 王猛心头一沉,“李贽的人来得这么快?”
“不止官府!” 周三压低声音,“还有一伙黑衣人,昨晚在巷口晃悠,眼神凶得很,像是在找人。小老儿听他们嘀咕,说什么‘拿不到东西,就提人头回去’。”
王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李贽的人要抓他,不知名的杀手也要杀他,他已成了众矢之的。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油纸包 —— 那里面是孙有道的真账本摘要,是他唯一的筹码。
“将军,” 周三见他神色动摇,趁热打铁道,“这地方不安全,官府和那些黑衣人迟早会查到这里。小老儿知道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是早年挖的菜窖,在巷子最里头,没人知道,您可以先躲去那里。”
王猛看着周三畏畏缩缩的模样,又想到自己此刻走投无路的处境,最终点了点头:“带路。”
与此同时,州府衙门后堂。
李贽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枭单膝跪地,垂首汇报着最新情况。
“王猛受伤后,去了城西外室的私宅,现在又被一个老鳏夫带去了棚户区深处的菜窖?” 李贽停下脚步,眼中满是疑虑,“一个不相干的老鳏夫,会平白无故帮王猛?”
“据查,那老鳏夫的儿子确实曾是王猛手下的士兵,三年前在边境战死,王猛给过他一笔抚恤金。” 枭道,“或许是念及旧情,或许是贪求好处。”
“念及旧情?” 李贽冷笑,“王猛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视手下如草芥,那老鳏夫若真念旧情,早该找上门,怎会等到现在?这里面定有蹊跷!”
他走到窗边,望着城西的方向:“第三方杀手…… 查到线索了吗?”
“查到一些。” 枭低声道,“那些杀手使用的短刃,是狼牙寨特制的兵器。而且昨夜有人看到,杀手撤离后,往城外西山方向去了 —— 那里正是狼牙寨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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