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落下,大铁锅内翻滚着灰褐色的糊状物,散发着野菜、少许豆渣和糙米混合的、勉强可称之为 “食物” 的气味。这是王府 “改良” 后的晚膳 —— 野菜豆渣粥,比之前的清汤寡水总算多了点实质内容,能稍微垫垫肚子。粮食危机依旧如悬顶之剑,但林忠凭借零星杂物换回的杂粮豆类,加上阿云她们从贫民那里学来的几种可食用野菜的辨识和采集方法,总算将崩溃边缘的补给线又向后拖了几天,让众人不至于陷入断粮的绝境。
王府主屋内,气氛与十余日前初到时已截然不同。篝火依旧熊熊燃烧,驱散着冬夜的寒意,但环绕而坐的人群,脸上少了些初来乍到的惶惑与绝望的阴霾,多了几分沉静专注,甚至隐隐带着一种目标明确后的锐气。初步的稳定已经达成 —— 伤员陆续好转,内部秩序逐步建立,情报触角悄然延伸,民心微澜初起。生存不再是唯一且压倒一切的主题,如何在这片冻土上真正扎根、生长,甚至…… 开始反制那些压迫者,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新课题。
今晚,是萧辰抵达云州后的第一次 “正式” 内部会议,也是他首次尝试以 “治理者” 而非单纯 “求生者” 的身份,梳理现状,规划前路。这不仅仅是一次任务分配,更是一次方向的校准与信念的凝聚。
与会者除了萧辰,还有伤势稳定后坚持要求参与事务的楚瑶、负责防御与工事的老鲁、已然能正常行动的赵虎、掌管情报侦查的夜枭、主导民心联络的阿云、照料伤员与义诊的柳青、统筹物资管理的林忠,以及被特别邀请参会的沈凝华。沈凝华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气色好了许多,裹着厚实的旧布坐在稍远些的草垫上,清冷的目光安静地落在萧辰身上,带着一丝观察与审视。
“诸位,” 萧辰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我们抵达云州,已经十几天了。”
他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自得,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十几天里,我们没冻死,没饿死,没被李贽的人或狼牙寨的匪类吞掉,甚至在这片破败的王府里,搅动了一点波澜。”
“但,这远远不够。” 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粮食,最多再支撑三四天。李贽的试探虽然暂时停止,但他的眼线一定还在暗处盯着我们,等待我们露出破绽。狼牙寨的凶焰、地鼠帮的盘根错节、城北旧校场的神秘莫测,都是悬在我们头顶的未知威胁。我们现在这点人手,这点家底,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一次稍微大点的风浪,就能把我们彻底打翻。”
“所以,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活着’。” 萧辰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要在这里,真正站稳脚跟;要发展壮大,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要让跟随我们的兄弟姊妹,让王府周边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能看到一点活下去、甚至活得稍好一点的希望。这,就是我们今晚要谈的核心 —— 从今晚起,我们正式开始‘理政’。”
“理政” 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郑重感,却也奇异地契合了他此刻的身份,以及众人心中隐约萌生的、对未来的期待。没人说话,主屋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辰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首先,是粮食与物资补给。” 萧辰的目光率先落在林忠和夜枭身上,“林伯,你先把我们所有能用于交换的物品,详细清单列明,包括数量、成色、可能的价值,都要一一标注清楚。夜枭,你那边接触地鼠帮下层有怨气之人的进展如何?他们对粮食和铁器的来源渠道,了解多少具体信息?”
夜枭从角落的阴影中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声音依旧干涩低沉,却带着清晰的条理:“回殿下,已经接触了赌档小头目‘歪嘴’手下的一个小弟,名叫‘泥鳅’。上次狼牙寨涨‘平安钱’的冲突中,他也被狼牙寨的人打了,心里怨气很深,而且此人贪财,容易被利诱。据他透露,地鼠帮确实有独立于官府和李贽之外的渠道 —— 粮食主要是从南边几个受灾严重的州县低价收购的陈粮、霉粮,运到云州后掺着少量好粮卖给贫民;铁器则是从城外几个私下开采铁矿的散户手里收购的粗铁和劣质铁器,再转卖给城内一些不想通过官府渠道、或者出不起高价的小商户和地下作坊。”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些渠道都被‘钻地龙’和他的几个核心心腹牢牢把持着,利润丰厚。像‘泥鳅’这种底层喽啰,只能跟着喝点汤,而且还经常被上面克扣,连应得的份额都拿不全。”
“南边灾区…… 私下矿点……” 萧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低声沉吟,“也就是说,绕过李贽和官府的地下补给线,是真实存在的,但被地鼠帮垄断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直接介入争夺渠道,不仅不现实,还会立刻引来地鼠帮甚至狼牙寨的敌视,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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