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窑里的气味混杂得让人窒息 —— 草药的苦涩、柴火的焦烟、久不通风的霉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缠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光线从洞口石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形成几束浮尘翻滚的光柱,勉强照亮中央一小块区域;其余地方仍浸在昏昧中,只有深处那堆篝火跳跃着橘红色的光,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凹凸不平的土壁上,像晃动的鬼影。
萧辰从洞口换岗回来,身上裹着荒原的寒气,冻得鼻尖发红。他搓了搓僵硬的手,在篝火旁坐下,接过林忠递来的一小块烤鼠肉干 —— 外皮焦硬,带着点炭火味,嚼起来硌得牙酸,却是眼下仅有的口粮。他慢慢咀嚼着,目光越过跳动的火苗,落在对面靠壁而坐的沈凝华身上。
她依旧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脸色还是苍白,但比清晨苏醒时褪去了那抹诡异的潮红,呼吸也平稳了些。柳青刚给她换过药,新包扎的布条洁白干净,衬得她颈侧的皮肤愈发剔透。此刻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似在小憩,可萧辰能清晰察觉到她全身肌肉的微绷状态 —— 那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刻进骨子里的警惕本能,哪怕在暂时安全的庇护所里,也不肯有半分松懈。
自从清晨那番关于 “复仇意义” 的对话后,两人间便横亘着一层沉默的坚冰。沈凝华没再主动开口,萧辰也未曾多言。但有些话一旦挑明,就再也无法装作无事发生。那道裂痕不仅出现在沈凝华固守多年的信念里,也悄悄影响着这支临时拼凑、危机四伏的队伍内部,那本就脆弱的平衡。
萧辰知道,必须尽快打破这僵局。他们不能一直躲在这土窑里 —— 粮食和水已见底,楚瑶和沈凝华的伤势需要更稳定的环境和更多药材,外面的追兵更不会善罢甘休。行动是唯一的出路,而行动,需要内部最起码的信任和明确的规则。
他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肉干,拿起几乎见底的水囊,小心地抿了一口润喉,然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窑内的沉寂,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都过来,谈谈下一步。”
老鲁、夜枭、阿云、柳青,还有其他能动弹的龙牙军弟兄,纷纷默默聚拢到篝火周围。重伤员那边,由林忠和两个轻伤的弟兄照看着,楚瑶依旧昏迷,眉头微蹙,像是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飘向沈凝华,带着警惕、好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敌意 —— 毕竟,她是 “前朝余孽”,是可能给队伍带来灭顶之灾的麻烦。
沈凝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已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平静,仿佛清晨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她静静地看着萧辰,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他的下文,像一尊没有情绪的冰雕。
“我们的处境,不用我多废话。” 萧辰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语气沉重,“外有官军和杀手双重追杀,内缺粮缺水缺药,还有两名重伤员需要照料。这个土窑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转移,找到一个能让我们喘息、能好好医治伤员的地方。”
“殿下,您说往哪走!俺们听您的!” 老鲁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是队伍里最拥护萧辰的人,只要萧辰下命令,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
“问题在于,外面不仅有原来的官军,还有追杀沈姑娘的那批人。” 夜枭阴恻恻地接过话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沈凝华,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他们现在肯定在方圆几十里内大肆搜捕。我们带着重伤员,行动缓慢,目标明显,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相当于在刀尖上跳舞。”
阿云点点头,补充道:“而且我们对这片荒野不熟。之前那两个猎户弟兄,也只熟悉附近一小片区域。再往深处走,是戈壁还是山岭,有没有水源,会不会遇到土匪流民,都是未知数。”
柳青则忧心忡忡地看向楚瑶和沈凝华:“楚统领和沈姑娘的伤势,经不起长途颠簸。尤其是沈姑娘,内热虽退了些,但瘀毒没清,内腑还有损伤,必须尽快得到妥善治疗和静养,否则病情很可能反复。”
一个个棘手的问题摆出来,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众人心头。窑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 “噼啪” 声,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沈凝华忽然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冷冽的清晰,打破了这份沉寂:“我知道一个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沈凝华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神情未变,缓缓说道:“从此地向东南,大约三十里,有一片叫‘鬼哭岭’的废弃矿山区。那里地形极为复杂,废弃的矿洞纵横交错,像个巨大的迷宫。更深处,还有前朝…… 更早时期修建的地下甬道遗迹,部分应该还能通行。那里人迹罕至,水源难找,但并非没有。最重要的是,地形复杂,利于隐藏,追兵想大规模搜索,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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