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的宁静像浸了晨露的琉璃,指尖一碰就碎。?
水潭边的芨芨草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半枚带黑纹的箭簇斜插在沙地里 —— 那是杀手留下的痕迹,箭杆已被锐士营的斥候劈成两段,木质断面还留着新鲜的茬口。萧辰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沙粒,风一吹就散了,可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却像粘在鼻腔里似的,挥之不去。?
“殿下,水囊都装满了。” 林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手里拎着两个鼓囊囊的羊皮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共三十二个,每个都用松脂封了口,能省着用三天。”?
萧辰站起身,目光扫过绿洲边缘的队伍。三十余名锐士营士卒正检查甲胄,有人用布条缠紧松动的护腕,有人将弯刀在砂岩上蹭了蹭,磨出冷光;魅影营的女子们围在伤员旁,年纪最小的青禾正给一个断了腿的士卒换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那士卒却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开拔。” 萧辰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晨雾。?
队伍动起来时,天刚蒙蒙亮。三名重伤员躺在临时扎的担架上,木杆是从绿洲的枯树上砍的,外面裹了两层麻布,可一压还是会发出 “吱呀 ——” 的长响,像随时会断。走在最左边担架旁的,是锐士营的老兵张三,他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是昨夜为护伤员留下的,此刻却用没受伤的右臂扛着担架杆,每走一步都要把腰挺得更直些。?
“张哥,换我扛会儿吧。” 旁边的年轻士卒王小五凑过来,他脸上还带着稚气,下巴上的胡茬刚冒头,“你伤还没好。”?
张三斜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少废话,你小子护好右边的杆,别让担架晃。”?
王小五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只是把肩膀往担架杆上又顶了顶。他余光瞥见担架上的伤员 —— 那是同营的李大哥,昨夜为了掩护他,被杀手的短刃划了肚子,此刻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王小五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 他是中原农户家的孩子,原本该在家种庄稼,却因误伤人命成了死囚,是萧辰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他不能让任何人再倒下。?
楚瑶走在队伍中间偏后,柳青跟在她身侧,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装着银针和晒干的草药。昨夜用银针压制毒性时,柳青就发现这毒邪性得很,银针刺入穴位时,针尖都泛了黑,此刻楚瑶的左臂虽然不再肿胀,却像敷了层冰,连指尖都透着寒气。?
“再含一片这个。” 柳青递过去一枚褐色的药锭,“能压一压毒性,就是有点苦。”?
楚瑶接过药锭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漫开,她却只是皱了皱眉,没吐出来。风一吹,额前的碎发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渗着细密的虚汗,被晨风吹干后,留下一道一道白花花的盐渍。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要先把重心放在右腿,再慢慢挪动左腿 —— 毒已经侵入经络,左腿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骨头。?
“我自己能走。” 她轻轻推开想扶她的女兵,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前方 —— 萧辰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墨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一步都迈得稳当,像扎根在荒原上的树。昨夜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道背影,他挡在她身前,手里的剑上还滴着血,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就算死在这荒原上,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萧辰走在最前列,靴底碾过碎石时,发出 “咯吱咯吱” 的脆响。他不时停下脚步,弯腰查看地面的痕迹 —— 有的是野兔跑过的爪印,有的是风吹过的沙纹,还有一次,他发现了半枚干枯的草籽,捏在手里捻了捻,判断出这附近至少三天没有大型兽类经过,心里稍稍松了些。?
“殿下,前面是古河道的岔口。” 老鲁从前队折返,他脸上沾着沙,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翘,手里还拿着根断了的芦苇杆,“左边那条道窄,两边有矮丘挡着,右边宽,但是开阔,容易被盯上。”?
萧辰顺着老鲁指的方向望去,左边的岔口隐在矮丘后面,只露出一道浅浅的沙痕,风一吹,沙粒就往里面灌;右边的岔口则光秃秃的,一眼能望出去很远,地面上的砾石都被晒得发白。?
“走左边。” 萧辰果断开口,“让斥候先探路,每二十步插一根标记杆,防止走岔。”?
老鲁应了声,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又回头:“殿下,前队的水囊还够,就是弟兄们的嘴唇都裂了,能不能……”?
“再等等。” 萧辰打断他,目光扫过队伍,“过了前面的矮丘,找个背风的地方,再让大家润润嘴。”?
老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萧辰的心思 —— 绿洲的水就这么多,下一个水源还不知道在哪,必须省着用。他转身回到前队,拍了拍斥候队长的肩膀:“跟紧点,别出岔子。”?
斥候队长叫陈三,是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却比谁都擅长追踪。他把弯刀别在腰间,手里拎着根细木杆,杆头绑着块红布,每走二十步,就弯腰把木杆插进沙里,红布在风里飘着,像一点微弱的火苗。他走得很轻,脚尖先落地,再慢慢把脚跟放下,生怕惊动了什么 —— 昨夜的杀手还没找到,他们就像在刀尖上走,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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