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西面层层叠叠、如同怪兽脊背般狰狞的山影吞噬。风从北面更深的峡谷中吹来,带着一种特殊的、混合了枯叶腐烂和岩石锈蚀的气味,裹着深秋的寒意,往人骨缝里钻。
队伍在一处背靠矮崖的开阔坡地扎营。这里离上午遇袭的弯道已二十余里,往前再走十里,就是地图上画着红圈的 “鬼见愁”。白日里沸腾的训练声歇了,营地里却没了昨夜的死寂 —— 三堆篝火噼啪燃着,火光把人影拉得老长,映在崖壁上晃悠悠的,倒添了几分活气。
士卒们围坐在火堆旁,捧着粗陶碗喝粟米粥。粥比昨天稠些,能嚼到米粒,没人抱怨。有人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却顾不上揉,光顾着往嘴里塞干饼子,牙齿咬得 “咯吱” 响。几个年轻些的,趁火光照着,还在偷偷比划白天练的格挡动作,手指戳着空气,嘴里念念有词:“先戳膝盖,再拧手腕……”
赵虎蹲在最大的篝火旁,手里攥着块磨刀石,“霍霍” 磨着厚背砍刀。火星子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背上,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刀刃在火光下亮得刺眼,连旁边几个大队长都不敢靠太近 —— 这位营主一磨刀,就意味着要见血了。
“老陈,你手下那几个小子,昨天还跟软脚虾似的,今天练‘绊腿’倒挺利索,明天让他们跟在突击队后面,补刀总行吧?” 赵虎头也不抬,声音粗哑。
被点名的陈队长赶紧点头:“放心营主!我早跟他们说了,明天要是敢怂,先让我一刀劈了!”
另一边,楚瑶坐在小篝火旁擦刀。她动作轻,帕子蘸着油,一点点蹭过刀身,连刀镡缝隙里的灰都擦得干干净净。几个魅影营的女兵围在她身边,正用细麻绳缠弩箭尾羽,手指翻飞,没一点声响。
林忠从阴影里钻出来,走到萧辰的军帐前,掀帘时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殿下,人带来了。”
帐里只点了盏油灯,昏昏暗暗的。萧辰正趴在桌前看地图,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红圈和箭头 —— 楚瑶带回的草图,早被他补了不少标记。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被押进来的俘虏身上。
那俘虏叫张癞子,此刻跟条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脸灰得像涂了层土,嘴唇裂得全是口子,右腿的伤布渗着黑血,反绑的手腕肿得跟馒头似的。俩老卒一松手,他就顺着帐壁滑下去,只剩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给口水。” 萧辰道。
林忠递过水囊,老卒捏开张癞子的嘴灌了两口。张癞子呛得直咳嗽,眼睛终于睁开条缝,看见萧辰,立马跟见了阎王似的,浑身抖得跟筛糠。
“谁让你当内奸的?” 萧辰的声音没起伏,听着却比赵虎的吼声还让人发怵。
张癞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得跟破锣似的:“是…… 是疤脸熊…… 他说我娘病重,只要我帮他在队伍里传消息,就给我娘送药…… 还还我欠的印子钱……”
“怎么传消息?用什么标记?” 萧辰追问。
“出天牢前,茅房砖后面有包东西…… 里面有磷粉,擦在石头上能发绿光…… 还有张图,画了埋伏的地方…… 弯道那儿,是扔块带缺口的白石头进草丛……” 张癞子越说越急,眼泪鼻涕全下来了,“殿下饶命!我都是被逼的!我真不知道别的了!”
萧辰盯着他看了会儿,确认他没撒谎,又问:“黑风岭还有备用计划吗?除了你,还有别的内应吗?”
“没…… 没有别的内应了!” 张癞子赶紧摇头,“就…… 就说要是鬼见愁没成,往北逃的话,野狼谷的人会接应…… 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野狼谷?” 萧辰眉头微蹙,手指在地图上 “鬼见愁” 北边的位置点了点,“还有别的吗?比如信号之类的?”
张癞子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疤脸熊给过我个铜哨!说要是被发现了,吹三声短一声长,是让他们撤;两声长,是得手了;连续短音,是求救…… 但那哨子昨天丢了!”
萧辰从怀里掏出个黄铜哨子,放在桌上。哨子样式普通,表面还带着点锈迹 —— 这是白天从匪徒尸体上搜来的。张癞子看见哨子,眼睛瞪得溜圆,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帐里静了会儿,萧辰对林忠道:“带下去,看好了,别让他死了。”
老卒把张癞子拖出去,林忠刚要走,萧辰又道:“去把赵虎和楚瑶叫来。”
没一会儿,赵虎和楚瑶就进了帐。赵虎身上带着股寒气,刚一进来就搓着手;楚瑶则依旧一身黑衣,脸上没什么表情。
萧辰把张癞子招供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拿起那枚铜哨:“这哨子,或许能派上用场。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过鬼见愁。”
他指着地图上的 “鬼见愁”:“这里两边是悬崖,谷底窄,土匪肯定在上面设了埋伏。硬闯就是送命,得想个法子绕到他们后面,或者先把他们的暗哨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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