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渊峡谷的入口,如一头匍匐于暗红天幕下的远古凶兽,张开了它那獠牙交错的、通往更深黑暗的巨口。
两侧是高达百丈、近乎垂直的漆黑岩壁。壁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蜂窝般的孔洞与扭曲的蚀刻纹路,仿佛曾有无数的痛苦灵魂被生生浇铸其中,历经岁月的侵蚀与浊气的腐化,形成了这副触目惊心的地貌。谷口宽约十丈,向内望去,光线迅速被那浓郁得近乎液态的浊气所吞噬,唯见一片无声翻涌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谷口地面,布设着一座占地颇广的复合阵法,阵纹闪烁着不祥的暗紫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出强烈的阻隔、禁锢与警报波动。阵法边缘,两队身披精制黑甲、气息肃杀如铁的沙髓精锐,正以严谨的节奏交叉巡逻,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遭每一寸空间。他们的修为,普遍在聚气徒圆满至凝脉士初期,远非此前遭遇的外围杂兵可比。
更令人不安的,是两侧岩壁高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暗哨阴影,以及自峡谷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沉睡般的低沉脉动——那正是杨坚所感应到的、强大而隐晦的气息。
“强闯几乎无望。”龙馨压低嗓音,眉头深锁,“阵法完整,守卫警觉极高,兼有暗哨俯瞰。一旦触发,莫说我等,便是一支军伍,也会被瞬息拖住,继而被峡谷深处的凶物与闻讯赶来的高手合围。”
庞恒藏身于一块巨岩的阴影中,幽暗的目光冷静地审视着谷口的森严布防。他的思维如同精密的机构,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以“否定”干扰阵法核心?然阵法范围不小,核心必被重重拱卫,且他的“否定”对这般完整的复合阵法能产生多大影响,尚属未知。强杀巡逻队?速度再快,也难保不在惊动暗哨与阵法前完成。绕行?峡谷两侧,是能量极度混乱、空间极不稳定的“断界带”,硬闯其间,或许死得更快。
时间,仅余不足两个时辰。祭祀的阴影,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就在庞恒心中权衡,准备冒险尝试以寂灭黑线配合“否定”,进行超限的、点对点的急速突破,赌那转瞬即逝的混乱间隙时——
异变陡生!
非是谷口守卫察觉了他们,亦非阵法被触动。
而是自峡谷深处,那片翻涌的、液态般的浊气黑暗之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出。
是的,流淌。他并非行走,身躯仿佛化作了与周遭浊气同源的物质,轻松穿过了谷口的阵法光幕——那阵法对他毫无反应。巡逻的守卫见他现身,非但未加阻拦,反而立时驻足,恭敬垂首,眼中尽是敬畏。
那人看似年岁不大,约莫二十七八,面容俊美却带着一种阴柔的苍白,身着一袭绣有暗金色吞噬漩涡纹路的华贵黑袍,长发披散,眼眸是奇异的暗金色,开阖间似有微小的漩涡旋转。他的气息并不如何外放,却令藏身远处的庞恒瞬间寒毛倒竖,丹田内的本命黑晶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强烈敌意与凛然警惕的悸动!
同类!然又是……截然相反的同类!
此人身上的力量本质,与“屠夫”同源,却更加精纯、内敛、乃至……带着某种近乎“高贵”的质感。那是将“吞噬”一道推至某种极致的体现,与庞恒那代表“否定”与“寂灭”的黑晶之力,便如同光与影,水与火,天生便存在着强烈的相互吸引与排斥。
年轻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数百丈的距离与层层岩障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庞恒藏身的阴影处。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浸满了骄傲、探究,以及一种**裸的、欲将对方撕碎或吞没的竞争渴望。
他未发一言,只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掌,对着庞恒所在的方向,轻轻勾了勾食指。
挑衅,亦是邀战。
旋即,他身形一晃,如同滴入水中的浓墨,向着峡谷一侧那片能量暴乱的“断界带”方向飘然而去。显然,他无意在此地动手——既不想惊动守卫与阵法,亦不欲旁人旁观。
“庞恒……”龙馨心中一紧,她亦能感觉到那黑袍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息。那绝非寻常凝脉士!
杨坚小脸发白:“他……他身上的‘气味’,和屠夫很像,但……强了太多太多!而且,他好像是故意让我们瞧见他从峡谷里出来的……”
庞恒的眼神彻底冰封。他知晓,自己被锁定了。非是被寻常守卫或头目,而是被对方阵营中,真正核心的、与他同样“特殊”的天骄人物盯上了。对方的意图昭然若揭:单挑。
去,亦或不去?
不去,对方很可能立时通知守卫,甚或亲自率人前来围剿,他们连谷口都难以逾越。去,则是一场胜负难料、凶险至极的对决,且将消耗宝贵的时间与力量。
但……或许,这亦是一个机会。一个窥探对方核心天骄实力、获取关键情报,乃至……借此打破眼前僵局的机会?
“你们留在此处,隐匿好,莫要妄动。”庞恒沉声道,嗓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去会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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