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莲台残骸那三下突兀而规律的闪烁,如同暗室中骤然睁开的眼睛,瞬间攫住了岩洞内所有人的心神。
光芒并不刺眼,甚至比它平日里散发的净化柔光还要微弱几分,但那精准的节奏——明、灭、明——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非自然的律动。仿佛这沉寂了无尽岁月的古老遗物,其腐朽的核心深处,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机关,被悄然叩响了。
柳芸的反应最为剧烈。她那张因失血与长期消耗而灰败如纸的脸上,骤然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扣住身下充作垫褥的破旧毛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枯瘦的身躯甚至因激动而微微前倾,嘴唇无声地翕动,看其口型,依稀是“……时辰……终于……”
洛风也看到了闪烁,先是一怔,随即猛地侧首看向柳芸,眼中闪过一丝询问与某种心照不宣的悸动。他迅速敛去异色,但眉宇间积郁的焦躁似乎被这闪烁驱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合着决绝与某种压抑期待的沉凝。
青萝则像被无形鞭子抽打,几乎将头颅埋进胸口,肩膀紧缩,清理秽迹的动作彻底停滞,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恐惧。石二茫然地望望残骸,又看看神色各异的众人,石灰色的脸上只有一片空洞的困惑。
龙馨心中警铃凄厉长鸣。这绝非寻常!一件近乎报废的法器残骸自发闪烁?还引得柳芸如此失态?联想石大的背叛与庞恒的警告,她瞬间将这异常与深不可测的险恶图谋挂钩。
看似闭目调息的庞恒,实则将一切异动尽收于那延伸出去的细微感知。闪烁的节律、柳芸的狂热、洛风的变奏、青萝的战栗……碎片在他冷静的思维中飞快拼合。信号?何种信号?予谁?是预设的倒计时,抑或是……对外界某处的应答?
就在这因残骸闪烁而陡然凝滞、诡异弥漫的气氛中,柳芸深吸数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激动,但那眼中的精光却难以尽掩。她缓缓开口,声线比平日更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谕令的口吻:
“诸位,”她的目光扫过洛风、青萝、石二,最终定格在庞恒三人身上,“莲台示警,外间的浊气潮汐正在加剧,恐与那邪祭进程关联。此地屏障,承受之压日重。”
她顿了顿,看向庞恒,语气刻意放缓,带着一种长者式的“关切”与“大局权衡”:“庞小友,你伤势未愈,龙姑娘与杨小友亦损耗颇巨。外头的归元障与混沌区域,凶险万端,纵是全盛之躯亦九死一生。依老身之见,莫如暂留此地,与我等共守这最后一片净土。”
洛风即刻接口,语气恳切,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柳前辈所言甚是。庞兄弟,龙姑娘,我等在此经营多年,对莲台残骸的运用及此地环境的熟稔,总可提供几分庇护。我等可借残骸余力,构筑更为稳固的守御,静待……或许会有其他察觉此地异变的同道前来,届时里应外合,方是稳妥之策。”
“固守?静待援军?”龙馨忍不住开口,语带质疑,“柳前辈,洛前辈,你们亦曾言明,祭祀正值关键,负海意志或将被导引。我等在此枯等,要候至何时?候至祭祀功成,渊眼洞开,此地被彻底吞噬么?况且……”她瞥了一眼石大倒毙的角落,“谁敢担保,不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石大’?内忧外患,固守不过是坐而待毙!”
杨坚虽虚弱,亦小声而坚定地道:“我等不了。我……感觉到了,血脉里的呼唤愈来愈急,好似……有什么极可怖之物,快要醒了。”
柳芸的脸色沉了下来,那“长者”般的温厚面具绽开裂痕,露出一丝深藏的偏执:“龙姑娘,年少锐气是好事,但不可莽撞!你可知主动出击意味为何?意味要再次穿越较来时更不稳定的归元障,意味要直面吞天教与沙髓的重重守御,意味要以残破之躯,去冲击其经营已久的祭祀核心!此无异于飞蛾赴火,自寻死路!留在此地,倚仗莲台之力,我等至少尚能坚持一段时日,或许……或许能有转圜之机!”
她的声调渐高,带着一种近乎布道般的激越:“净尘宗的使命,便是镇守、净化!这莲台残骸,便是吾辈最后的阵地!吾辈当坚守阵地,凝聚信念,而非行无谓的、自戕式的险举!”
岩洞内的气氛陡然绷紧,双方的理念冲突**裸地摊于眼前。一方是饱经磨折、倾向于保守固守、将渺茫希望寄于外援与“坚持”的营地幸存者;另一方是历经追杀、深知被动等待唯有死路、更笃信主动破局的主角三人。
庞恒缓缓睁眼。面色依旧苍白,然眸中的虚乏已被一种冰冽的锐利取代。他未看激动得胸膛起伏的柳芸,亦未看一脸“顾全大局”的洛风,而是将目光投向那半截兀自散发柔光、却刚刚闪烁示警的净世莲台残骸。
“柳前辈,”庞恒开口,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令所有人的争论暂歇,“你说,这莲台残骸,是你们最后的阵地,是净尘宗镇守使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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