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协议生效第十天,周强的第一笔赔偿款没有到账。
苏晚在财务室核对完账目,看了眼日历。八千块钱的还款期限是七天,已经逾期三天。她拨通法院电话:“王书记员,周强的第一期赔偿款还没收到。”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声:“确实没到。我们可以发催缴通知。如果再逾期,你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好的,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苏晚望向窗外。院子里的老桂树叶子落尽,光秃秃的枝干指向灰蒙天空。
小芳推门进来:“厂长,省城回话了,电脑绣花机配件下周三到。安装师傅也联系好了。”
“德国客户的第二批订单设计图呢?”
“改好了。”小芳递上文件夹。
翻开文件夹,是“秋韵”系列的新设计:银杏叶书签、枫叶靠枕套、金桂香囊。线条简洁,配色雅致。
苏晚仔细端详:“银杏叶的叶脉可以再简化些。太写实了反而刻意。”
“马上改。”小芳接过图纸,“对了,邮局送来一封德国信。”
牛皮纸信封贴着国际邮戳。苏晚拆开,德英双语函件——第一批货已抵汉堡,客户对简化设计很满意。随信附着一张五千美金信用证,第二批订单的预付款。
五千美金,折合四万多人民币。
“通知财务准备收汇手续。”苏晚把信递给小芳,“第二批订单下周一开始生产。”
“太好了!”小芳眼睛发亮。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苏晚翻开账本,周强的赔偿款那栏仍空着。她没有特别标注,就像对待其他应收款——该来的总会来。
傍晚陆衍来厂,带回消息:“周强表哥今天找过我。”
“怎么说?”
“说周强真没钱,那八千是他垫的。剩下两万,恐怕难还。”陆衍喝了口水,“他表哥在运输队开车,月薪不到三百,家里两个孩子上学,老人身体也不好。”
苏晚看着账本上的空白。
“他有还钱的诚意吗?”
陆衍摇头:“整天酗酒,谁劝都不听。老婆走了,厂子没了,人垮了。”
两天后,催缴通知的回执送到——周强拒收。
律师推了推眼镜:“可以申请强制执行。法院会查他财产,房产、存款、车辆都能查封。”
“他什么都没有了。”
“总要查过才知道。”
五天后,执行员去了周强租的房子。城郊老旧民房的一间屋,月租三十。报告很简单:一床一桌几件旧衣,再无其他。
“他可能真的一无所有。”律师在电话里说。
窗外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雪。
“按程序办吧。”苏晚声音平静,“该查封查封,该上失信名单就上。”
“一旦上榜,他以后坐高铁、住酒店、贷款都会受限,甚至影响子女。”
“我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苏晚,你真要这么做?他这辈子可能翻不了身了。”
“这不是我要不要的问题。”她看着窗外,“从他砸机器那天起,就该想到有今天。”
傍晚放学时,同学们说起周强的事。
“听说他烟都买不起了。”
“活该。”
“不过也挺惨……”
苏晚收拾书包,没有接话。
回家路上,摩托车经过街边时,她看见周强蹲在路边,面前纸箱里摆着旧工具。他在变卖最后一点东西。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见他眼里的空洞——连恨都没有了的空洞。
陆衍没有停车。
“他表哥又问能不能宽限几个月。”
“宽限了又怎样?”苏晚看着前方,“他没钱就是没钱。除非能找到工作,踏实挣钱。”
“他现在这样,哪能找到工作?”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夜里,雪落了下来。
苏晚站在窗前,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母亲在灯下绣花,父亲在旁边看书。那时她觉得日子会一直平静下去。
后来才知道,没有什么恒久不变。
第二天到厂时,雪积了薄薄一层。老王在扫雪,手上的伤已好了,只是天冷时会酸。
办公室桌上放着律师的信。法院已将周强列入失信名单,限制高消费,可能面临司法拘留。
苏晚把信收进文件夹,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
上午财务送来报表:德国客户的预付款已到账。加上那八千赔偿款(虽然还没到),工厂现金流充裕许多。
“厂长,新招的六个女工来报到了。”
车间里,六个年轻女子站成一排。苏晚一个个看过去,问了名字,简单说了规矩:“认认真真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做到了,厂里不会亏待。”
走出车间时雪停了,阳光刺眼。她看见张磊从路尽头走来。
他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来。
“苏晚姐,”他换了称呼,“能借我点钱吗?”
苏晚看着他。张磊更瘦了,棉袄袖口磨得发亮,脸上有冻疮。
“多少?”
“三百。找了个装卸工的活,要交押金。”他低着头,“我知道没资格借……”
“什么时候还?”
“下月发工资就还。”
苏晚数出三百递过去。张磊接钱的手在抖。
“谢谢,我一定还。”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我妈……病了。在邻县医院。”
苏晚没说话。
“我知道她活该。”张磊肩膀微颤,“但她毕竟是我妈。我会挣钱给她看病,不麻烦你。”
脚步声远去。苏晚站在雪地里,手里还握着钱包。
风卷起雪沫,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她抬头看天,云散开,露出一片湛蓝。
冬天来了。
但春天总会来。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的,像绣娘撒下的银粉,要把世界重新绣成纯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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