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教授就诊,三针缓解偏头痛
清晚堂在老巷邻里间的声名,如同初春冰层下的溪流,虽未至汹涌,却已悄然浸润开来。这日午后,阳光斜照,铺内药香沉静,林晚正将晾晒好的草药收入柜中,门口的光影被一个略显清癯的身影挡住了。
来者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身着半旧但洁净的藏青色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书卷气,但眉宇间却锁着一道因长期忍耐痛楚而形成的深痕,脸色也带着些许失血的苍白。他站在门槛外,目光先是谨慎地扫过那方“清晚堂”的匾额,又落在林晚身上,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犹疑所取代。
“请问……可是林道长当面?”老者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语气礼貌而疏离。
“正是,老先生请进。”林晚放下手中药屉,迎上前来。
老者步入铺内,步伐有些迟缓,他自称姓李,原是云城师范学堂退下来的教书先生。落座后,他并未寒暄,而是直接道明了来意,语气里混杂着久病者的绝望与新生的微弱希冀:“林道长,实不相瞒,老夫这偏头痛的痼疾,纠缠我已十数寒暑。发作时,头颅一侧如遭锥凿,目眩耳鸣,寝食难安。这些年,城中大小医馆、偏方秘药,可谓尝遍,却总是缓解一时,不久便故态复萌。”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透过镜片仔细端详林晚年轻的面容,那份不信任几乎要满溢出来,“巷邻皆言道长仁心妙手,老夫……姑且前来一试。只是不知,道长对此等顽疾,可有良策?”话虽客气,那份根深蒂固的怀疑,却如一层薄冰,覆在言辞表面。
林晚神色未变,只温言道:“李老先生,能否痊愈,需先辨明症结所在。容我先为您请脉。”
李教授伸出腕部,皮肤松弛,可见青色血管。林晚三指轻搭,闭目凝神。指下脉象弦细而紧,如按琴弦,左关(肝位)尤甚,且来势涩滞,显是长期思虑过度,肝气郁结,化火上扰清窍,兼之年老气血已亏,运行不畅,瘀阻脑络所致。她又仔细询问了疼痛发作的规律(多在午后或情绪波动时加剧)、具体部位(左侧颞部如针刺)、伴随症状(失眠、口苦、目干),心中已然明晰。
“老先生,”林晚收回手,目光清澈而笃定,“您这头痛,非寻常外感风邪,其根在肝。长期案牍劳形,思虑伤神,致使肝失疏泄,气郁化火,火性上炎,挟瘀浊阻塞头面经络,不通则痛。加之您年岁渐长,气血本弱,无力充分濡养清窍,故疼痛迁延难愈。”
这番分析,既有医理依据,又直指李教授身为文人的劳心特质,听得他微微一怔,眼中怀疑之色稍退,换上了认真的思索。
“我可为您行针,先疏通局部壅塞之气,导火下行,缓解此刻剧痛。然若要断根,还需内服汤药调理肝气,辅以情志调摄。”林晚语调平和,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李教授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依言躺上诊疗床,姿态僵硬,显然并未抱太大期望。
林晚净手,取针。她选了一支寸半的毫针,指尖微捻,一丝精纯平和的少阳之气已萦绕针尖。第一针,取患侧“太阳穴”,浅刺斜透,针入即有一种明显的沉紧吸手感,正是气滞血瘀之象。她指下运力,轻轻捻转,将那一缕温煦之气如春阳化雪般渗入。李教授身体骤然一松,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惊讶的“咦?”
紧接着,第二针落于颈后“风池穴”,此穴为祛风要穴,亦通胆经,与肝相表里。针感强烈,酸麻胀重直窜巅顶。第三针,取手上“合谷穴”,此乃手阳明大肠经原穴,清热止痛,有“面口合谷收”之效,且阳明经多气多血,可调全身气血。
三针既下,林晚不再大幅运针,而是凝神静气,以意导气,让那三处穴位注入的温和气机彼此呼应,循着经络网络缓缓推进,如同疏通三条淤塞已久的河道。李教授初时只觉得针刺处酸胀异常,但不过几个呼吸间,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自针下滋生,并非炽热,而是融融暖意,沿着头侧、颈后、手臂的特定线路缓缓扩散。那盘踞在左侧头颅深处、顽固如铁石般的锥痛,竟在这暖流的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坚冰,开始一点点松动、消融!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股暖气……头痛,真的在减!轻了!”那困扰他十余年、仿佛成为身体一部分的沉重痛楚,正以清晰可感的速度退潮。
林晚示意他保持静卧。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她见李教授眉宇已完全舒展,面色也透出些许红润,这才依次起针。起针时手法轻柔,每出一针,都以指腹轻按穴孔片刻,将最后一丝余气封存。
李教授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转动脖颈,又用手轻轻按压原本疼痛的颞部。片刻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顺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已然清明的眼睛,再看向林晚时,目光里充满了震撼与由衷的敬意。
“神乎其技……当真神乎其技!”他声音有些激动,“林道长,不,林医师!这……这三针下去,不仅痛楚全消,连这昏沉了多年的头脑,都觉清明爽利了许多!老夫……老夫真是……”他一时词穷,竟起身对着林晚郑重一揖。
林晚连忙避开,温言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此刻痛虽暂止,然病根未除。我为您开一剂‘天麻钩藤饮’加减的方子,平肝潜阳,活血通络。您需按时煎服,更紧要的是,务必放宽心怀,减少思虑,夜间早寝。如此调治月余,方有望根治。”
李教授此刻已是心悦诚服,连连称是,接过林晚写好的药方,如同捧着珍宝。他走出清晚堂时,步履轻快,背脊似乎都挺直了些,夕阳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方朴素的匾额,口中喃喃:“清晚堂……真乃潜龙之所也。”
巷风吹过,带着药香与李教授离去的脚步声。林晚静静立于门内,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位病人的认可,更是“清晚堂”这块招牌,开始真正嵌入云城这片土地的一个坚实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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