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符箓安神,夜无噩梦
消息是随着山风一起飘下来的。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妇人一边纳鞋底一边闲聊:“听说没?清玄观那位女道长,不光会扎针,还会画符哩!”
“画符?那可了不得!什么样的符?”
“驱邪的、安神的……王家村李铁匠他娘亲口说的,她孙子夜里惊梦,道长给了张符,贴床头一夜安睡到天明!”
这些细碎的交谈像蒲公英种子,借着夏日的风,飘进每一扇敞开的窗户,落在每一个被孩子夜啼折磨的母亲耳中。
第八日午后,日头正毒,道观山门处的石阶被晒得发烫。清晚刚送走一位腰伤的老汉,正用井水净手,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
“道长——道长救命啊——”
一个衣衫凌乱的农妇跌跌撞撞冲进山门,怀里紧紧抱着个孩子。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头发散乱,眼底乌青深重,显然多夜未眠。她怀里的男孩约莫五六岁,瘦小的身子蜷缩着,脑袋无力地歪在母亲肩上,眼睛半睁半闭,目光涣散如蒙尘的琉璃。
“清晚道长,求您看看我家小明……”妇人扑通跪在庭院的青石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让清晚心头一紧,“这孩子、这孩子夜夜惊梦,哭喊不休,已经半个月了……”
清晚快步上前扶起妇人:“大嫂请起,慢慢说。”
她引母子俩到槐树荫下。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男孩脸上,那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两团青黑触目惊心。孩子虽然不哭不闹,但浑身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母亲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起初只是说梦话,”妇人——李大嫂哽咽着叙述,“后来整夜整夜惊醒,哭喊着说‘有黑影’‘要抓他’。请了郎中,说是受了惊吓,开了安神药,吃下去却像石沉大海……”她说着掀开孩子的后领,露出一截细瘦的脖子,“您看,这里,他自己抓的。”
清晚俯身细看。男孩后颈处有几道浅红的抓痕,新旧交错,最深处已结痂。这不是外力所致,而是惊惧中无意识的自我伤害。她伸手轻触孩子的额头——温度正常,但皮肤下仿佛有细密的震颤,像受惊小兽的心跳。
“让我看看手。”
孩子木然地伸出左手。清晚三指搭上腕脉,闭目凝神。
脉象浮而细数,如秋风中的蛛丝,时断时续;寸关尺三部皆弱,尤以心脉为甚。这不是寻常的受惊,而是心神长期受扰,导致魂魄不安,阳气不振。她想起《针灸秘要》中关于“小儿惊怖”的论述:“小儿神气未坚,易为邪侵。夜半阴盛之时,若居所不净,或冲撞秽物,则魂魄摇荡,噩梦频生。”
“孩子最近可去过特别的地方?或是接触过什么异常之物?”清晚轻声问。
李大嫂努力回想:“半月前……带他回了一趟娘家,路过一处荒坟……孩子调皮,捡了块坟头的碎瓦片玩,当晚就开始说胡话……”
清晚心中了然。她示意李大嫂抱稳孩子,转身回房取针囊。
再出来时,她手中除了针囊,还多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她三天前成功绘制的那张安神符。符箓贴身存放,已沾染了她的气息与体温,此刻握在掌心,传来温润的暖意。
“大嫂,我先为孩子施针安神。”
她让李大嫂坐在石凳上,将孩子横抱在怀,露出小小的手臂与头顶。取针,消毒,凝神。
第一针,神门穴。此穴位于腕横纹尺侧端,属手少阴心经,主治惊悸怔忡。针入三分,清晚指尖轻捻,行补法。针下传来细微的“得气”感——孩子的身体轻轻一颤。
“小明乖,不怕。”李大嫂柔声哄着,眼泪却止不住流。
第二针,内关穴。位于前臂掌侧,腕横纹上两寸,乃八脉交会穴之一,能宁心安神。这一针稍深,清晚凝神感受针感——孩子紊乱的脉象在针入后,竟有片刻的平缓。
第三针,百会穴。头顶正中,为诸阳之会。清晚的动作格外轻柔,针尖刺入时如羽毛点水。这一针下去,孩子涣散的目光忽然聚拢了些,茫然地看向清晚。
三针留针一刻钟。期间,清晚以指尖轻抚孩子的手背,将温和的真气缓缓渡入。她能感觉到那小小身体里的惊惶像冰层般慢慢融化,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
起针时,孩子已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暂时安定了。”清晚轻声道,将孩子交还给李大嫂。然后,她取出那个锦囊。
解开系绳,取出符箓的瞬间,一旁的青禾轻轻吸了口气——那张安神符在树荫下竟泛起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过。
清晚自己也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在日光下仔细端详自己绘制的符箓。朱砂纹路在自然光中显得更加鲜活,仿佛那些线条不是画在纸上,而是浮在纸面,随着光线角度微微流动。
她将符箓递给李大嫂:“大嫂,回去后,将这张符贴在孩子床头正上方。贴之前,先净手,心怀善念,默念三遍‘诸邪退散,魂魄安宁’。另外,”她又取来几味草药——合欢皮、夜交藤、茯神,都是安神定志之品,“这些药每日一剂,水煎睡前服,连服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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