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痕与坟坑
晨光,并非温柔地唤醒,而是以针尖般的寒意刺入骨髓。
林晚从一种近乎昏迷的僵滞中挣扎着恢复意识,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光,是冷——深入脏腑、凝滞血液的冷。她在狭窄的石缝里蜷缩了一夜,身体仿佛已与背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每一处关节都像生了锈的铰链,发出无声的呻吟。左腿的旧伤在沉寂后复苏,带着加倍的恶意,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尖锐地搏动。
她必须动。
这个念头驱散着昏沉。她极其缓慢地,先尝试弯曲手指,刺痛传来,是好的征兆。然后是手腕、手肘……像一具正在重新拼凑的木偶,她用意志力牵扯着每一块冻僵的肌肉。右腿先挪出石缝,接触到外面更冰冷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接着,她用手肘和右腿协作,一点一点,将整个身体从石头的禁锢中“剥”了出来。
重新站在晨雾弥漫的乱坟岗上,她拄着拐杖,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像小刀刮过喉咙。天光是一种浑浊的灰蓝色,勉强照亮了这片死亡之地的轮廓,夜晚那些魑魅魍魉的想象似乎随着黑暗褪去,但现实的荒芜与危险并未减少分毫。
腹中的空虚感变成了一种烧灼的疼痛,胃袋紧紧蜷缩,抽搐着抗议。更糟的是干渴,嘴唇已经开裂出血,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头晕一阵阵袭来,视野边缘发黑。体力,正在不可逆转地流失。
必须找到食物和水。今天,此刻,不能再拖延。
她再次踏上那痛苦而熟悉的跋涉。拐杖的尖端戳进湿润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噗”声。经过昨夜野兽的惊扰,她的感官全部被调动到了极致。目光不再是茫然地向前,而是机警地扫视着每一个方向,耳朵捕捉着风以外的任何细微声响——枯枝断裂?远处异动?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走了不知多久,或许是身体的极度渴望引发了某种幻觉,或许是真的,她忽然从弥漫着淡淡腐殖土气息的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信号——一种属于鲜嫩叶片的、微带涩意的清新气味。这气味极淡,却像黑夜里的萤火,瞬间点亮了她几近绝望的心。
有草木?有树林?
树林意味着更多可能性:遮蔽、浆果、或许……水源。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榨出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她调整方向,朝着那气息飘来的方位,加快了步伐。疼痛似乎都因此变得可以忍受了一些。
那抹绿意,先是出现在视野尽头,如同晕染开的一小团青墨。渐渐地,轮廓清晰起来,是一片虽然稀疏却生机盎然的杂木林,与周围死气沉沉的坟岗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树木算不上高大,但枝叶舒展,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摇曳着生命的姿态。
林晚的心跳快了几拍。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拄着拐杖,朝着那片象征着生机的绿色挪去。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变了,不再是纯粹松软的坟土,开始夹杂着碎石和硬实的草根。
就在距离树林边缘只有几步之遥,她几乎要伸出手触摸到最近一片颤抖的绿叶时——
脚下猛然一滑!
那是一处被枯草巧妙掩盖的斜坡,泥土因晨露而格外湿滑。她惊呼声尚未出口,身体已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倒!电光石火间,她试图用拐杖撑住,但拐杖尖端在湿滑的斜坡上只是徒劳地划出一道深痕,根本无法提供支撑。
“砰!”
沉闷的撞击。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而且不是平坦处。右膝盖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丝直接捅进了关节。她疼得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动物般的哀鸣。
她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好一会儿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缓过气,颤抖着低头看去。右腿膝盖处的粗布裤子已经磨破,露出下面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正汩汩地涌出,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在灰黄的泥地上画出刺目的红痕。
新伤叠加在旧痛之上,让她几乎瘫软。她咬紧牙关,用手臂撑起上半身,试图查看伤势。然而,就在她移动的瞬间,身下传来一种不祥的“簌簌”声。
她僵住了,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手掌和身体压住的地面——那里的泥土,正在以她身体为中心,出现细微的裂纹和松动。
这不是实地!下面……是空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膝盖的疼痛更甚。她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试图向旁边挪动身体,减轻对那片松动地面的压力。
但已经晚了。
“哗啦——”
一声轻响,她身下大约尺许见方的一块地面彻底塌陷下去!泥土和枯草簌簌落向下方黑暗的深处。林晚大半边身体顿时悬空,全靠双臂死死扒住尚未塌陷的边缘,才没有直接掉下去。
她惊恐地低头,看向那个塌陷形成的黑洞。借着上方透下的微光,她看到了——腐朽断裂的棺木板,散落的白骨,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正从下方凝视着她。一个塌陷的坟坑!她竟然趴在一个无主荒坟的“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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