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医书初窥,灵性初显
时光在道观的静谧中悄然流转,如同后山石罅间无声渗出的清泉。林晚左腿的伤势在定期更换的草药与日益规律的作息下,终于从持续不断的钝痛,转为一种深植于骨髓、仅在某些姿势或久行后才会被唤起的酸软。她已能脱离拐杖,在平地缓慢行走,只是步伐依旧看得出明显的拖滞与倾斜。
身体的好转让她能承担更多。除了洒扫、浣衣,她开始将更多时间投入道观后院那片被篱笆围起的药圃。圃中泥土黝黑湿润,被划分成整齐的畦垄,种植着数十种形态各异的草药。有的叶片肥厚多汁,有的茎秆纤细披毛,有的开着不起眼的小花,有的则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林晚对这片绿色天地有着近乎本能的亲近。她并非走马观花,而是会蹲在畦边,长久地凝视一株植物。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叶片的脉络,感受其质地是光滑如绸还是粗糙如砂;俯身轻嗅,分辨那气息是清冽如薄荷,苦涩如黄连,还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辛香。她默默记下它们的形态特征,偶尔向那位沉默寡言、负责照料药圃的灰衣道士请教。道士话不多,但指向某株草药时吐露的名称和简略功效,她总是听一遍便牢牢记在心里,并在后续的观察中反复印证。
这一日,她如同往常般收拾完庭院,趁着午后闲暇,蹒跚着往药圃去。途经藏经阁时,目光无意间掠过阁楼外侧墙根背阴处的一小堆杂物——多是些破损的瓦罐、朽坏的木器。然而,几抹与周遭灰败截然不同的、陈旧却依然清晰的纸黄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近,拨开半遮的枯藤,发现那是几本被随意弃置的线装书册。书页边缘已严重磨损、卷曲,有些甚至撕裂残缺,露出内里泛黄脆弱的纸页。她蹲下身,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拂去封面上的浮尘,露出模糊的字迹和图画。
是医书。更准确地说,是基础的经络穴位图示与草药辨识图谱。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的蝶翼,将最上面一本捧起。书页在指尖发出干涩脆弱的“簌簌”声。她就在藏经阁投下的那片清凉阴影里,靠着冰冷的石基坐下,轻轻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用工笔勾勒的人体正面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和连接它们的细线。旁边是蝇头小楷的注解,字迹因年代久远和纸张损毁而有些模糊难辨。奇怪的是,那些陌生的穴位名称(“百会”、“涌泉”、“足三里”……)和循行路线,在她眼中并非一团乱麻。当她的目光沿着那些线条移动时,身体内部仿佛有某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共鸣感,尤其是左腿的旧伤区域,似乎隐隐对应着图上某几条线的走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这奇异的感觉,继续往后翻。后面是草药图谱。一幅幅虽然笔法古拙、色彩褪淡,却特征抓取得极为准确的植物插图旁,标注着名称、性味、主治。当她看到一株画着锯齿状叶、开小白花的植物时,几乎脱口而出:“止血草!”这正是扫地道人曾给她用过的、她自己也在山林中寻找过的那种。接着,她又认出了“金银花”、“艾草”、“车前草”……这些图旁简略的文字描述,与她这些日子在药圃中的观察、向道士请教得来的零碎知识,竟奇妙地严丝合缝,甚至补充了许多她未曾知晓的细节。
夕阳的光线逐渐西斜,将藏经阁的影子拉长,也将一片温暖的金色涂在她专注的侧脸和手中破旧的书页上。她完全沉浸了进去,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恍然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沿着图上的线条或叶片轮廓轻轻描摹,仿佛要将那些图案烙印进脑海。
不远处,一株古柏后,扫地道人提着半桶清水正要浇灌旁边的兰草,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一幕。他脚步顿住,浑浊却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讶异。那些被弃置的破书他知晓,是多年前某位还俗离去的道士留下的基础读物,内容浅显却也有些门槛。这丫头……竟能看得如此入神?看那神情,不似装模作样,倒像是真能领会几分。
林晚浑然未觉。直到最后一缕天光被远山吞没,书页上的字迹变得难以辨认,她才猛然惊醒般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脸上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惋惜。她小心翼翼地将几本医书叠好,抱在怀里,像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步一缓地往回走。
回到那间简朴的客房,她将书册在床头小桌上郑重放好。夜色渐浓,她没有点灯(道观作息严格,入夜后若非必要不燃灯火),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在黑暗中回想白日所见。那些穴位、那些草药、那些文字……并非死记硬背的艰难,反而有种水到渠成般的顺畅感,仿佛她的大脑深处,早已为这些知识预留了位置,只待被正确的钥匙开启。前世模糊的常识?还是这具身体原主“兰儿”可能残存的、与医药相关的模糊记忆?她分不清,但这奇异的“懂得”,让她心跳加速,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渴望的情绪在胸中鼓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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