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带着几分清冽,刚洒进“清晚堂”的门槛,便被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啜泣声撞碎。林晚正低头分拣一批新到的茯苓,闻声抬首,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踉跄着扑进门来。
是“张记面馆”的老板娘张大姐。她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此刻却显得异常憔悴,眼圈乌青,鬓发散乱,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圆脸如今血色全无,写满了惊惶与绝望。她身上那件半旧的碎花罩衫沾着几点油污,双手微微颤抖,一见到林晚,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未语泪先流。
“林道长!林道长救命啊!”张大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几步冲到诊案前,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泛白,“您……您再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店吧!它……它快要被我那后厨给克死了!”
林晚连忙起身,绕过诊案,扶住几乎要瘫软下去的张大姐,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张大姐,莫急,慢慢说。我记得上月为您调过前厅布局后,生意不是好转了许多?”
“是好转了,前头是好了!”张大姐接过水杯,却无心去喝,只是紧紧攥着,仿佛那点温热能给她力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可……可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后厨这些天跟阎王殿开了门似的,没一刻安生!”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声音里充满恐惧:“先是帮工切菜,好好儿的,刀口一偏,差点削掉半片指甲,血流了一案板。没两天,新换的煤气软管莫名其妙漏气,幸好发现得早。前天更邪乎,一锅热油,明明火候正好,突然就‘轰’一下全炸开了,火苗蹿起老高,差点烧着房梁!烫伤了一个伙计,现在还躺着呢……”她越说越激动,身体不住发抖,“林道长,您是知道的,我这面馆是小本经营,养着一家老小和几个伙计,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再这样下去,别说生意,怕是……怕是要出人命了!街坊都说我这店风水邪性,客人都不敢来了!”
林晚神色凝重起来。她记得很清楚,上月张大姐因生意惨淡来求助,她勘察后发现餐馆前门正对一条狭窄晦暗的巷子,形成“穿心煞”,便建议她在门口加设一道绘有山水纹的木质影壁,并调整了收银台和餐桌的方位。之后张大姐还特意来道谢,说生意果然有了起色。没想到,前厅的煞气刚化解,后厨这烹饪饮食、关乎“火”与“生计”的核心之地,竟又出了如此凶险的纰漏。
“大姐别慌,我随你去看看。”林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取过随身布包,里面装着罗盘、朱砂笔和一些常用符箓。
张记面馆位于老巷与一条稍宽街道的拐角,地段本是不错。此刻还未到午市,前厅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只有那面新制的山水影壁静静立着,将门外杂气柔和地挡开。但一穿过通往后厨的门帘,一股截然不同的、令人不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后厨空间狭小,因常年烟熏火燎,墙壁和天花板泛着油腻的暗黄色。灶台是传统的砖砌土灶与一个较新的铁皮煤气灶并列,炉火正旺,煮着一大锅骨头汤,咕嘟咕嘟地翻滚,蒸腾起带着肉腥的热气。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糊着油垢的窗户透进些许天光。各种厨具、食材杂乱地堆放在有限的台面和架子上,地面湿滑,角落里还堆着些待处理的杂物。
然而,这些视觉上的杂乱,在林晚以“者”字诀悄然提升的感知中,远不如那无形气场的紊乱来得触目惊心。她静立片刻,眸光微凝,立刻捕捉到了问题的核心——灶台火焰升腾,燥热阳烈之气勃发,这本是烹饪之需,亦是“食禄”生发之象。但在灶台正前方不足两步远的地面上,赫然是一条明渠排水沟!浑浊的洗刷污水正沿着沟渠缓缓流淌,散发出阴湿秽寒之气。水沟的位置,恰好正对着灶台的火口!
水与火,阴与阳,在此处形成了最直接、最激烈的对冲格局。在风水形煞中,这称为“水火交战”或“水克火”煞。火性炎上,主礼、主财、主兴旺;水性润下,主智、主险、主变动。灶火代表餐馆的“食禄”与“红火”,却被阴寒污水当面冲击克制,如同将一盆冰水不断泼向燃烧的柴堆,不仅压制其势,更会激起混乱狂暴的反噬。这便解释了为何后厨事故频发——切菜伤手(金器受水寒气侵扰而失控)、煤气泄漏(火气被克,能量泄溢)、油锅爆炸(水火不容,冲突激化到极致)。
更糟糕的是,林晚目光扫向唯一可能疏导煞气的后门(兼作消防通道),发现那里竟被几个破旧的腌菜坛子和一摞废弃的木板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侧身才能通过的缝隙。这就如同一个充满暴躁气体的房间,所有的排气口都被堵死,煞气无从宣泄,只能在内里不断积累、碰撞、激化,直至酿成灾祸。
“张大姐,”林晚的声音在嘈杂的煮水声和油烟机低鸣中依然清晰沉稳,她指向那处致命的格局,“根源就在这里。您看,灶火为阳,污水为阴,排水沟正对灶口,是极凶的‘水克火’煞。后厨本就空间局促,气场不易流通,唯一的气口又被杂物堵塞,凶煞之气郁结于此,如同闷烧的炭火,不出事才是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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