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什将这些从幸存者口中拼凑出的、荒诞又真实的“创世神话”与历史,通过精神连接详细转述给瑟濂时,他能清晰感觉到,那流转的深紫色琥珀内部,意识波动出现了明显的停滞与紊乱,仿佛一台精密仪器突然遇到了无法解析的悖论数据流。
“……同源……能量反应……是的,我能感觉到许多微弱但确实与我魔力根源相似的‘回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千百次衰减后的涟漪……”瑟濂的精神讯息传来,带着罕见的、近乎茫然的迟疑,“他们视我为‘始祖’?‘教师’?建立‘学院’?遵循我的‘旨意’?”
那意念中透出的荒谬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是……吸收我无意识散逸的能量才获得力量?”瑟濂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调”,充满了纯粹学者遭遇不可理喻实验现象时的惊愕与求证欲,“徒弟,你确定他们的力量来源解析结果如此?并非他们自身具备某种隐性天赋,或者这块地域存在其他伴生的魔力矿脉?”
琥珀内的星光流转速度明显放缓,那些深紫色的流光仿佛凝滞了,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内部分析与推演。
瑟濂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长到艾什几乎以为她的意识又陷入了某种深层的运算或休眠。
“……不可思议。”最终,瑟濂的意念再次传来,语气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静,但那份惊愕转化为了极度专注的探究,“无意识的能量辐射……长达数百年的被动影响……自然选择与社群演化……基于错误认知的文化建构与权力叙事……这简直是一个研究‘魔法能量对原始文明塑造作用’以及‘信仰扭曲与力量异化’的……绝佳自然实验场!”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被冒犯的愤怒,也没有成为“神只”的沾沾自喜,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顶级研究者的兴趣被彻底点燃的兴奋。
瑟濂的精神意念中,那份学者特有的、面对未知课题的兴致清晰可辨,甚至冲淡了她此刻无机形态带来的疏离感,“观察他们如何重新学习,纠正谬误,适应新的知识框架……这个过程本身就充满了研究价值。或许,其中真能诞生一两个……不那么糟糕的‘可造之材’。”
艾什静静地听着,他能理解老师的选择。对她而言,知识的探索与传播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形态与地域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只是……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那个盘旋心头的问题,以意念传递过去:“老师,我……本是想带您离开这里的。回到……更熟悉的地方。”尽管他知道,那个“熟悉的地方”或许早已物是人非,甚至可能比这里更加荒芜。
琥珀内的流转微微一滞。
然后,瑟濂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调侃的、属于她个人风格的平静语调:
“那么,我的学生,不,现在或许该称呼你为……艾尔登之王?”那意念中并无讽刺,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确认,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师长的骄傲,“你准备带你的老师,去往何方?”
艾什的心沉了一下。这个问题,他无法给出一个完满的答案。
带回交界地吗? 那里的大部分区域,在他离开前,早就化为焦土与废墟。
除去主动拥抱了终结的。
存活下来的生灵要么,龟缩在仅存的、相对稳定的据点。
比如魔法学院与史东威尔城,在破碎的秩序下艰难求存。
那里没有瑟濂熟悉的研究环境,只有一片需要重建或任其荒芜的烂摊子。
更何况,瑟濂老师会愿意回到那个她曾试图以“起源”超越的地方吗?
老师自己选择离开学院,深入星空探索,最终流落至此。
她不愿被困在交界地的循环与衰败之中,她渴望的是更广阔、更未知的领域。 强行带她回去,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
而自己现在所属的“当下”呢? 彼得、哈利、防火女……他的学生与爱人,他们的故事与危机,都锚定在几个世纪之后的这个时间点。
艾什的意念传递出一片复杂的静默,混杂着无力、愧疚与深切的权衡。
瑟濂似乎感知到了他意念中的困境与未尽之言。那深紫色的流光温柔地旋转着,如同无声的叹息,随后,更加清晰、稳定的精神讯息传来,驱散了那份沉重的静默:
“不必为难,艾什。”
她的声音里,那份属于研究者的抽离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贴近“师长”的、理解与宽慰的平静。
“你我都已经走过了太远的路,见证过太多的‘法则’兴起与崩坏。黄金的律法曾笼罩一切,魔法的辉光也曾被视作异端。但你看,律法会褪色,学院会变迁,唯有对根源的探寻与理解,是永恒不熄的火种。”
她顿了顿,意念更加凝聚,如同做出一个郑重的宣告:
“记住,我的学生。无论你身处何方,冠以何名——褪色者、艾尔登之王、或是其他任何称谓——你永远是我认可的、引以为傲的徒弟。 这份联系,超越了地域,甚至超越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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