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朔风城内,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鬼蜮。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卷起的尘土和碎纸。两旁的屋舍门窗紧闭,偶尔有窗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双惊恐麻木的眼睛,又迅速合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石灰粉的刺鼻气味,以及那股始终萦绕不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轩辕夜下令,直接前往城西的隔离区,那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
越往西走,景象越发凄惨。开始出现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沾染污秽的衣物,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屋舍门口用石灰画上了刺眼的标记。哀哭声隐隐约约从一些院落中传来,更添几分绝望。
隔离区设在一个废弃的校场,外围由士兵把守,同样是布巾蒙面,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恐惧。校场内搭满了简陋的窝棚,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的病气几乎凝成实质,让人呼吸困难。
随行的医官和护理们脸色都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药箱。
“王爷,娘娘,此地凶险,不如……”驻守此地的医官首领迎上来,声音沙哑,试图劝阻。
“带路。”轩辕夜只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凤清音已经取出了特制的加厚面巾戴上,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她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走向最近的一个窝棚。
窝棚内,一名壮年男子蜷缩在草席上,浑身高热烫手,面色潮红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凤清音轻轻掀开他的衣襟,只见其胸膛、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紫黑色的坏死斑块,触之硬结,散发着腐臭。
她仔细检查了他的瞳孔、舌苔,又询问了旁边负责照看的人发病经过和症状细节。
接着,她又查看了数个病情轻重不一的患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症状大同小异,皆是高热、咳血、身上出现紫黑斑块,直至器官衰竭而亡。
随行医官在一旁低声汇报:“娘娘,我等试过多种方剂,清热、解毒、化瘀、扶正……皆收效甚微,甚至反而加重病情。此疫……邪毒无比酷烈,仿佛能蚀筋腐肉。”
凤清音沉默着,眉头紧锁。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一个刚去世不久的死者身上,小心地刺入一处斑块边缘,取出一点组织液,又用特制的药水浸泡银针观察。
银针并未变黑,排除了一些常见的矿物剧毒。
她又取来患者咳出的血沫和呕吐物样本,放在鼻下轻轻嗅闻,并加入不同的试剂观察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校场内的压抑气氛几乎让人窒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神医,期待着她能带来一丝希望。
轩辕夜始终站在她身侧不远处,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为她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也给了她最坚实的支撑。
突然,凤清音的目光停留在一名症状相对较轻、但精神异常狂躁的患者身上。那人双目赤红,力大无穷,需要数人才能按住,口中不断胡言乱语。
她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高热、咳血(肺部受损)、精神狂躁(神经系统异常)、皮肤出现紫黑斑块(血管及组织坏死)……这些症状组合起来,指向了一个她曾在宫中某本极为偏僻古老的毒物典籍上看到过的记载!
她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校场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最终定格在校场一角那口提供给隔离区用水的老井上。
“取井水来!立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士兵很快打来一桶井水。井水看起来并无异常。
凤清音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碟,将井水滴入其中,然后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最小的、贴着红色标签的瓷瓶。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淡黄色的粉末在玉碟中。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玉碟中的井水与粉末接触,先是毫无变化,但几个呼吸之后,水的边缘竟然开始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荧光!
随行的老医官凑近一看,骇然失色:“这……这是……”
凤清音缓缓直起身,摘下沾了污物的手套,目光看向轩辕夜,沉静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寒意:
“王爷,这不是天灾,是**!”
“这不是瘟疫,而是中毒!”
她举起那微微泛着幽蓝荧光的玉碟,一字一句道:
“此毒名为 ‘鸩髓’ ,并非天然生成,而是由数种罕见毒草与矿物提炼混合而成。其性极烈,能缓慢侵蚀五脏,损伤经络,尤以肺腑为甚,症状极似恶性瘟疫,但传播性远不如真瘟疫猛烈。中毒者初期与风寒无异,随后高烧咳血,毒质随气血运行,沉积于毛细血管丰富之处,形成紫黑坏死斑块,最终脏器衰竭而亡。”
她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最终落在那口井上:“毒源,就在这井水里!而且,下毒之人手段极为高明,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让毒性缓慢发作,造成瘟疫蔓延的假象!”
全场哗然!
所有医官和将领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困扰朔风城数月,夺走无数性命,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诡疫”,竟然是被人投毒?!
轩辕夜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杀意,周身气息冰冷得让周围温度都骤降几分。他猛地看向那口井,又看向城内方向。
“封锁全城所有水源!彻查!”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张贲!”
“末将在!”那名守城校尉连忙上前。
“你之前说,赵城主半月前染病?”轩辕夜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张贲一个激灵:“是……是的!”
凤清音接口道,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若真是鸩髓之毒,初期症状与风寒极似,但赵城主身为守将,身体强健,若只是饮用普通被稀释的井水,绝无可能如此快速‘病重’到无法理事的程度。除非……”
除非他接触了更高浓度的毒药,或者,他根本就是知情人,甚至……是参与者之一?这后半句,凤清音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真相,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在朔风城死寂的表象下,缓缓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这场“瘟疫”,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朔风城,乃至针对整个北境防线的、精心策划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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