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春园视察过去十来日,那股子紧绷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毓庆宫里,几个孩子是最先感知到的——额娘眉头舒展了,阿玛下朝回来的时辰也早了点儿。
这日晨起请安后,元锦正看着弘暄和瑞宁练字。八岁的两个孩子,一个坐得笔直,握笔稳健;另一个……嗯,瑞宁已经第三次偷偷揉手腕了。
【“手腕酸了?”】元锦放下手里的账本。
瑞宁小脸一皱:【“额娘,这‘懿’字笔画太多了。写一遍要好久。”】
旁边的弘暄头也不抬:【“妹妹,先生说了,字如其人。笔画多的字更要耐心。”】
【“可我就是写不好看嘛。”】瑞宁噘嘴,【“像蚯蚓爬似的。”】
元锦被逗笑了,走过去看她的字。确实歪歪扭扭的,但笔锋间透着股灵劲儿。她握住瑞宁的小手:【“来,额娘带你写一遍。手腕要这样悬着,不能太紧……”】
正教着,外头传来胤礽的声音:【“这是在开书法课?”】
他今日下朝格外早,一身石青色朝服还没换,径直走进来。弘暄和瑞宁忙起身行礼。
【“今儿怎么这么早?”】元锦迎上前。
胤礽摆摆手让两个孩子继续,自己在元锦身旁坐下:【“朝上没什么大事,皇阿玛就早些散了。”】他拿起瑞宁刚写的那张纸看了看,挑眉,【“这字……颇有颜真卿的风骨。”】
瑞宁眼睛一亮:【“真的吗阿玛?”】
【“真的。”】胤礽一本正经,【“颜公的字,就是以‘拙’见长。你这份‘拙劲儿’,颇有神韵。”】
元锦忍笑瞪他一眼。这人,哄孩子也一套一套的。
弘暄这时放下笔,恭敬地把自己的作业呈上。胤礽接过来细看,是一篇《论语》释义,字迹工整,见解虽稚嫩却有自己的思考。
【“不错。”】他点点头,【“不过‘君子不器’这一句,你解作‘君子不应拘泥于一技之长’,倒让阿玛想起一事。”】
他看向元锦:【“今儿朝上,老八提了个建议,说内务府各作坊该定期考核匠人技艺,优者赏,劣者汰。听着是为公,可我总觉得……”】
【“觉得他在给你挖坑?”】元锦接过话头。
胤礽冷笑:【“蜂窝煤正在铁匠作试用,若此时推行考核,那些用惯了老法子的匠人难免抵触。到时推广不顺,他便可说是‘新法扰了旧制’。”】
【“那皇阿玛怎么说?”】
【“皇阿玛没当场表态,只让工部议个章程。”】胤礽揉了揉眉心,【“但我瞧着,他老人家未必看不出老八的心思。”】
元锦沉吟片刻:【“其实……考核倒也不是坏事。”】
见胤礽看过来,她继续道:【“咱们的蜂窝煤若真想推广,光靠‘省炭’这一个好处不够。若是能在考核里,把‘善用新法、提高工效’也作为评优的一项,岂不是把难题变成机会?”】
胤礽眼睛微眯:【“你是说……反将一军?”】
【“顺势而为罢了。”】元锦笑道,【“老八想用‘旧制’压咱们,咱们就借‘考核’之名,让新法变成‘优等匠人该会的本事’。到时候,不是咱们逼着匠人改,是匠人自己争着学。”】
弘暄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问:【“阿玛,额娘,八叔为什么要给咱们挖坑啊?”】
童言无忌,却问到了要害。
胤礽和元锦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胤礽开口,语气平静:【“因为你八叔觉得,阿玛这个太子当得太稳了。他想试试,能不能撬动些缝隙。”】
【“那……皇玛法知道吗?”】
【“你皇玛法什么都知道。”】胤礽摸摸儿子的头,【“所以他老人家才更要看看,阿玛会怎么应对。”】
正说着,外头何柱儿来报:【“太子爷,铁匠作赵管事求见,说有事禀报。”】
胤礽皱眉:【“让他到前厅等着。”】
等两个孩子被嬷嬷带下去玩,胤礽才换了常服,和元锦一同去了前厅。
赵二河站在厅里,黑脸上透着焦急。见太子夫妇进来,噗通就跪下了:【“奴才该死!辜负太子爷、太子妃信任!”】
【“起来说话。”】胤礽在主位坐下,【“出什么事了?”】
赵二河爬起来,苦着脸道:【“回太子爷,蜂窝煤……这几日用着出问题了。前几日本还好好的,昨儿开始,好几个匠人说煤饼点不着,或者烧一半就灭。奴才试了也是,这批新压的煤饼,十块里得有四五块不好烧。”】
元锦心里一沉:【“可是配比出了问题?”】
【“奴才查了,配比没错,都是按方子来的。”】赵二河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块碎煤饼,【“您瞧,这颜色、这硬度,都和之前一样。可就是不好烧。”】
胤礽拿起一块看了看,又递给元锦:【“你怎么看?”】
元锦仔细察看煤饼断面,忽然想起什么:【“这几日天气如何?”】
赵二河一愣:【“前日下了场小雨,这两日倒是晴了,但潮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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