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良策,王瑾之第二日就启程回京了。这苦寒之地,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王督军,您一路好走。边塞路远,多加保重。” 苏林霄拱手,语气平淡。
“谢过苏将军,将军留步。回京后,下官会如实向陛下说明,来日,期盼与将军京城再见。”
苏林霄只是微微颔首,目送马车远去,直到变成官道尽头一个小黑点。
身边一名心腹凑近低声道:“将军,这王瑾之……走得也太干脆了。昨日还焦头烂额,今日便喜形于色……会不会有诈?他回京后,万一……”
“无妨。” 苏林霄打断他,转身朝城内走去,“他不过是自以为找到了能‘制衡’我的妙计罢了。由他去。”
“妙计?” 心腹不解。
京城,御书房。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色阴沉,原本,南蛮归附,边境晏然,是该举朝欢庆的大捷。战报和和约条款传来时,皇帝确实龙颜大悦。然而,紧随其后的苏林霄奏章把他气得不轻:边关未稳,主帅不宜轻离,恳请陛下准臣留镇北境,以固邦本。
“边关未稳?哼!” 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的怒火,“他苏林霄是觉得,离了他,大炎的南境就要塌了不成?还是说……他真把那南境,当成了他苏家的?”
最后一句,让几位大臣心头都是一凛。功高震主,拥兵自重,这是历代帝王最深恶痛绝之事。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陛下息怒。苏林霄此举,确属狂妄,目无君上。然……其奏陈所言,也非全然无理。南蛮王新附,其心难测,雁门、落鹰涧一线,百废待兴,互市初开,确需重将坐镇,以防反复。若骤然换帅,恐生变故。”
“难道我大炎朝廷,除了他苏林霄,就无人可镇守了吗?” 皇帝怒道,但语气也藏着一丝的无奈。他何尝不知苏林霄的能力与威望,但这般公然违逆旨意,若不加以惩处,君威何存?
这时,一直垂首静听的户部尚书,缓缓开口道:“陛下,臣有一言,或可两全。”
“讲。”
户部尚书不慌不忙,将王瑾之透露的、以及他自己思虑的计策道来:“苏林霄既执意留镇,强召其回,恐逼生变,亦有损陛下圣名。不若……顺水推舟,予以晋封。”
“是啊,陛下。”王瑾之赶紧抢着道,深怕被户部尚书抢了功劳。
“晋封?” 皇帝眯起眼睛。
“正是。陛下可明发上谕,嘉奖其平蛮之功,晋其为‘南境都督’,总揽军政,以示荣宠与信任。此乃阳谋,天下皆知陛下恩厚,苏林霄亦无推辞之理。”
皇帝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慢了下来,示意他继续。
“然,北境苦寒贫瘠,粮草、油盐、布帛……皆赖中枢调拨。陛下只需将南境一应物资供给之权,牢牢握于手中,规定额度,严控流程。苏林霄既为南境都督,便有安民戍边之责,麾下数万将士要吃饭,边民要安抚,……样样都离不开朝廷供给。届时,他命脉系于陛下之手,稍有异动,只需在粮饷物资上稍作手脚,他便举步维艰,不得不仰仗天恩。以钱粮命脉为锁,徐徐图之。”
皇帝脸上的怒色渐渐消退,这确实比强行撕破脸要高明。
但皇帝仍有顾虑,他沉默片刻,忽道:“此计虽好,然朕听闻,南境雁门以北,似有铁矿,若其……”
这正是他更深层的担忧,若苏林霄不仅手握雄兵,再掌握了铁矿,那可就真的尾大不掉了。
户部尚书显然早有准备,从容接道:“陛下所虑极是。那处铁矿,据报储量不明,开采更需大量人力物力与技术。朝廷完全可以下旨,言明此矿乃国有,特设‘南境矿监’,由工部及陛下亲信之人主持勘探开采事宜。而开采所需之安全、秩序维持,则可明文责成南境都督府负责。如此一来,矿权在朝廷,开采之利归朝廷,苏林霄非但无法染指,反而要耗费兵力为朝廷看守矿场,负担其安全之责。若开采顺利,朝廷既得利,又能以矿税、矿工粮饷等进一步牵制南境财政。若开采不顺或生出事端,问责的,首先也是他这位南境都督。”
皇帝听完,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拟旨。晋苏林霄为南境都督,赏金帛若干。南境一应粮饷物资,着户部、兵部会同拟定章程,严核拨发。另,雁门北探得矿藏,着工部即刻选派干员,组建矿监,前往勘察,南境都督府需全力配合,保障勘察及日后开采之安全。若有差池,唯都督府是问!”
“陛下圣明!” 众臣齐声躬身。
而千里之外的雁门城,当朝廷晋封的旨意与一系列“谕令”抵达时,苏林霄在都督府正堂,平静地接下了那道圣旨。
“臣,谢主隆恩。” 他面色平静。
宣旨太监走后,麾下将领面露愤愤,有人忍不住道:“将军,这哪是封赏?分明是算计!粮饷卡脖子,还让咱们替他们看矿场!”
苏林霄将圣旨随手搁在案上,朝廷的阳谋,他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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