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苏林霄回到雁门大营时,天色近午。营门守卫远远见到他的身影,立刻挺直了脊背。
还没走到中军大帐,远远就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在那帐门外踱来踱去,步伐焦躁,时不时抬头朝辕门方向张望,不是督军王瑾之又是谁?
苏林霄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去,脸上挂起一丝惊讶:“王督军?可是在等我?”
王瑾之猛地转过身,看见苏林霄神清气爽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脸上那勉强维持的镇定差点裂开。他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苏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下官……下官这几日求见将军多次,奈何将军的亲兵都说将军有要事外出,下官这心里,着实是……七上八下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苏林霄仿佛未觉他话里的怨气,,随口道:“让督军久候,是苏某的不是。不过边塞之地,军情民情繁杂,有时需亲自探察,行踪不定也是常事。” 他走到主位坐下,示意王瑾之也坐,“督军连日寻我,可是有紧急公务?”
王瑾之跟着进去,哪里坐得安稳,闻言忙道:“紧急倒谈不上,只是……只是将军离营数日,下官身为督军,对营中情况、对前线态势,总需心中有数,方能……方能不负陛下所托,协助将军啊。” 他话说得漂亮,实则是在质问苏林霄为何擅自离营,且不向他报备。
苏林霄头也不抬:“督军有心了。营中一切如常,自有各级将领按律执事。至于前线,南蛮王已盟誓归附,雁门、白河互市正在筹办,眼下并无战事。苏某离营,正是去巡查了几处即将开市的隘口,并走访了附近几个村寨,安抚民心,宣示朝廷德化。这些琐碎军务,未及一一向督军禀报,还请督军见谅。”
王瑾之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他当然不信苏林霄只是去巡查什么互市隘口,但他毫无证据。
“将军……将军勤于公务,下官佩服。” 王瑾之勉强道。“只是……将军,陛下听闻将军大胜,召您回京封赏呢。”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林霄的脸色,“将军是否考虑,安排好这边的一切,随下官回京呢?而且也可将这边的战事细细禀明陛下,也好……安一安朝中诸公之心?”
王瑾之是在暗示:朝廷里有人盯着你,你得主动汇报,消除疑虑,我也好替你说话。这已经是近乎直白的提醒了。苏林霄放下边报,抬眼看向王瑾之,“督军所言极是。奏章本将已在起草,不日便会连同南蛮王的贡表一道,六百里加急送呈御览。届时,也需劳烦督军附上协理意见。”
王瑾之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应当的,应当的!下官定当如实……如实陈奏将军之功,与边关安稳之象!”
“有劳督军。” 苏林霄微微颔首,端起了茶杯。
“那将军什么时候随下官回京呢?”王瑾之不安的问着。
“王督军,您觉得现在这关键时机,苏某能离开吗?离开后若战事又起谁来负责?”王瑾之听闻苏林霄的话,识趣地起身告辞。走到帐外,被冷风一吹,他才惊觉自己背后又是一层冷汗。
他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帐帘,心中五味杂陈。这位苏将军,看样子不打算回去了。那自己怎么回京复命!
苏林霄的军帐内,他刚将写给朝廷的奏章封好,帐帘便被轻轻掀开。
进来的是陈烈。他左臂仍用布带吊在胸前,脸色有些苍白,但步履还算稳当,只是眉宇间锁着一团化不开的忧虑。见到苏林霄,他抱拳行礼。
苏林霄见状,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关切:“陈将军,你伤势未愈,怎的亲自过来了?有何事派人通传一声便是!”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引陈烈到一旁铺着毛皮的椅子坐下。
陈烈没有推辞,坐下后喘了口气,才抬眼看向苏林霄,眼神复杂,压低了声音:“将军,方才……王督军去找过末将了。”
苏林霄眉峰微挑,不动声色地回到主位坐下,等着下文。
陈烈继续道:“他言语间……多有试探,似乎对将军您……近期的一些安排,颇为不安。” 他顿了顿,见苏林霄神色平静,“他暗示末将,陛下下旨召将军回京叙功,但将军您……似乎并无此意。将军,末将信任您,有些话……不得不问。”
他身体微微前倾,“陛下对苏家的兵权,向来……并不完全放心。此番和谈虽成,功高难赏。若您执意不回京,拒绝陛下的召见,这……这岂非是授人以柄,坐实了那些猜忌?末将只怕,届时龙颜震怒,祸及……祸及将军在京的至亲,更恐牵累全军啊!”
帐内一时寂静,苏林霄没有立刻回答,他提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让火光更明亮些。
“陈将军,” 他终于开口,“你的担忧,我都明白。” 他放下火钳,目光转向陈烈,“那你可曾想过,若我此刻奉旨回京,交卸兵权,入朝受赏,结果会如何?”
陈烈一怔,眉头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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