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像懒蛇般蜿蜒的小河拐弯处,卧着一个名叫“麦香屯”的小村庄。这里的土地肥得流油,春天,麦苗绿得像泼了油彩;夏天,稻浪翻滚,空气里满是暖烘烘的太阳香味;秋天,玉米棒子咧开嘴,露出金灿灿的牙。大人们总在地里忙活,汗水滴进泥土,滋养着一茬又一茬的希望。
屯子里有五个孩子,是铁得不能再铁的“死党”。领头的是虎子,八岁,壮实得像头小牛犊,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有他不敢的,是孩子堆里公认的“总司令”。他的“副官”是春妮儿,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亮得像刚洗过的黑葡萄,她心细,主意多,总能发现大家忽略的“宝藏”——比如哪棵桑葚树结的果子最甜,哪片草丛里蚂蚱跳得最高。
还有一对双胞胎,大毛和小毛,长得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圆圆脸,锅盖头,区别仅在于大毛笑起来有颗虎牙。他们俩是虎子最忠实的“跟班”,指哪打哪。最后是豆豆,六岁,是五个里面最小的,胆子也像他的名字,小小的。他总是拽着春妮儿的衣角,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但他有双特别尖的耳朵,能听见蜻蜓翅膀振动的声音。
这五个孩子,他们的“王国”不是谁家的院子,而是屯子外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那里有比他们个子还高的玉米地,有能没过膝盖的稻田,有开着紫云英花的草坡,还有那条清浅的、能看到小鱼游来游去的小河。这里,是只属于他们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冒险乐园。
他们的游戏,可不是城里孩子玩的滑梯和秋千。他们的玩具,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
春天,他们用柳树枝和野花编成王冠和项链,在开满蒲公英的草坡上“加冕”,宣布自己是“春风国王”和“百花公主”。他们比赛谁能找到最多花瓣的紫云英,或者循着蜜蜂的嗡嗡声,找到隐藏在最茂密草丛里的野蜂巢——当然,只敢远远地看着。
夏天,小河是他们最大的欢乐场。他们光着屁股跳进被太阳晒得温乎乎的河水里,打水仗,筑水坝,或者屏住呼吸,看谁能摸到最多的小鱼小虾。虎子总能摸到最大的,而豆豆则擅长发现藏在石头缝里、颜色几乎和石头一模一样的小螃蟹。
最刺激的,是钻进比他们高出好几个头的玉米地。密密麻麻的玉米叶像绿色的屏障,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他们在里面玩“游击战”,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压低声音传递“情报”,在田垄间穿梭、躲藏。玉米叶子边缘有细小的锯齿,常常在他们的胳膊上、脸上划出浅浅的白痕,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痒痒的,但这丝毫不能减少他们的热情。这里就是一座巨大的、会沙沙作响的绿色迷宫。
迷宫的中心,矗立着一个沉默的“卫士”——稻草人“歪歪”。
歪歪是去年秋天,虎子的爷爷用旧衣服、稻草和一根不太直溜的木棍扎成的。日晒雨淋,他的草帽歪向一边,像喝醉了酒,身上的旧蓝布衫褪了色,还被调皮的鸟儿啄了几个洞。但他依旧忠实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吓唬那些想来偷吃粮食的麻雀。
孩子们一点也不怕歪歪,反而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给歪歪的破草帽上插上新鲜的野花,给他的“手”上挂上用狗尾巴草编的小戒指。他们玩累了,就靠在歪歪的稻草腿边休息,分享偷摘来的、还没熟透的西红柿,酸得龇牙咧嘴。他们会把心里的小秘密告诉歪歪:虎子说他昨天摔跤输给了邻村的铁蛋,下次一定要赢回来;春妮儿说她偷偷藏了一块漂亮的花手绢,谁也没告诉;就连最小的豆豆,也会凑在歪歪“耳边”(其实就是一捆稻草边),悄悄说他又梦见会飞的南瓜了。
歪歪总是安静地听着,用他那只纽扣做成的、有点褪色的眼睛,“看”着孩子们在他身边嬉闹。风吹过他空荡荡的袖管,发出“噗噗”的声音,在孩子们听来,那就是歪歪在回应他们的话。
然而,这一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差点毁掉了他们的乐园。
那雨下得邪乎,像天河决了口子,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河水暴涨,浑浊的泥水漫上河岸,淹没了低处的稻田。大人们愁眉不展,日夜守在河堤上。雨停后,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冲向他们的田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绿油油的稻田,倒伏了一大片,泥泞不堪。他们最爱的小河,变得又宽又浑,裹挟着断枝和垃圾,汹涌地奔流。最让他们心疼的是,那座绿色的玉米地迷宫,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很多玉米秆直接趴在了地上,叶子破损,沾满泥浆。他们精心搭建的“秘密基地”——一个用玉米秆搭成的小窝棚,也彻底塌了。
而他们的老朋友歪歪,遭遇最惨。他没能抵挡住狂风暴雨,那根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木棍腿折断了,他整个“人”瘫倒在泥水里,稻草做的身体吸饱了水,变得沉重而狼狈,草帽不知被吹到了哪里,那件旧蓝布衫更是沾满了泥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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