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寒从浴室出来,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身上换上了舒适的深色家居服。
浴室蒸腾的热气并未驱散他眉宇间的寒意,反而让他清醒地意识到眼下这荒诞而尴尬的处境。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房间角落那张单人沙发,随即微微一怔。
裴雪蘅竟然真的蜷缩在那张对于她来说过于窄小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侧躺着,身体微微蜷起,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脸朝着沙发背的方向,只留下一个单薄而脆弱的背影。
沙发很短,她的腿只能委屈地曲着,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即使在睡梦中,纤细的眉头也轻轻蹙着。
季思寒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没想到她真的会就这样睡在沙发上。
光是想象一下在那上面坐着都嫌憋屈,更别提睡觉了。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几分因为自己之前的冷漠而升起的、微不可察的歉疚,有几分对她这种逆来顺受性格的烦躁。
他原本打算让她自便,无论她是坐一夜还是想办法打地铺,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刻意忽略了她睡觉的问题,用和温清凝的通话来划清界限,营造冰冷的氛围。
可她这样无声地蜷缩着,反而像一种沉默的控诉,让他的刻意冷漠显得有些……幼稚和残忍。
犹豫了片刻,季思寒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睡梦中的裴雪蘅。
她睡得很沉,呼吸清浅,苍白的脸上带着倦意,看起来毫无防备。
他弯下腰,动作有些僵硬,但尽可能放轻了力道。
他伸出手臂,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颈后,另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腿弯,全程刻意避开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接触,用的是标准的、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绅士手”。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仿佛在搬运一件易碎但并无特殊意义的物品。
裴雪蘅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反而因为离开了逼仄的沙发,在接触到柔软宽敞的床铺时,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下意识地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蹙起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季思寒将她轻轻放在大床的一侧,拉过被子盖到她下巴处,确保她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直起身,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整个过程,他做得快速、安静、且……毫无温情可言。
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已而为之的任务。
站定后,他看着床上那个因为得到舒适环境而睡得更加安稳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
他并不想对她好,这与他计划中的“冷漠”相悖。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尤其是名义上与他有关联的女子,蜷在沙发上过夜,他从小受到的教养和骨子里残存的一丝恻隐之心,又不允许他完全视而不见。
这种矛盾让他感到烦躁。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在床边多停留一秒,转身便走向了与卧室相连的阳台。
推开玻璃门,深秋夜晚凛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驱散了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带着陌生女性气息的暖意。
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从家居服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漆黑的夜色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漠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尼古丁辛辣的气息吸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翻涌的波澜。
他讨厌这种被形势推着走的感觉,讨厌不得不对裴雪蘅做出任何带有“照顾”意味的举动。
这让他觉得自己对温清凝的坚守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在房间内,在大床柔软的被褥里,裴雪蘅依旧沉睡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对自己从冰冷的沙发转移到温暖的床铺的过程,毫无所知。
她或许在梦中,依旧感受着那份挥之不去的委屈和寒冷。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一个在夜色中用烟雾麻痹自己,一个在睡梦中寻求短暂的安宁。
无形的鸿沟,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深不见底。
季思寒这片刻的恻隐,并未能融化丝毫冰封的界限,反而让这共处一室的夜晚,显得更加诡异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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