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气氛沉闷,李老头手里攥着那顶戴了好几年的旧帽子,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脚下的步子又急又沉。
这消息是傍晚时分传来的。李老头刚和几个同在安市做小生意、也是从白湖村出来的老伙计在楼下街心公园散了步、抽了烟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面熟的中年妇女,是李树的一个表婶,也在市里帮儿子带孩子,急匆匆地等在楼道口,脸色慌张。
“他叔!可算等到您了!”那表婶一见到李老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寒暄,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出大事了!李树!还有他二叔家那个小子,俩人都被公安局抓走了!说是……说是偷了南郊开发区工地的电缆,让人赃并获!现在关在拘留所呢!”
李老头一听,脑袋“嗡”地一声,手里的烟袋杆差点掉地上。他连忙把表婶让进屋里细说。
原来,李树和他堂弟在安市一直没找到什么正经长久的活计,游手好闲,不知怎么就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起了偷盗工地材料卖钱的主意。
这次胆子大了,竟然去剪正在使用的供电电缆,结果被夜间巡逻的联防队和工地保卫科抓了个正着。事情闹得不小,当天下午就在他们租住的那片城郊结合部传开了,李树媳妇已经哭晕过去一次,六神无主,只好托还算有点联系的亲戚赶紧来找在市里“最有本事”的堂叔李老头想办法。
赵腊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可针线半天也没动一下,只是不住地叹气,眼神望着窗外,却没有焦点。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老头终于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骂道,怕惊扰到里屋可能在做作业的孙女,但怒气却掩不住,“小时候在村里就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的!这到了市边上,还敢去偷公家的电线!那是能随便动的吗?那是破坏生产建设!警察抓他,活该!”
赵腊梅抬起眼皮,看了眼气得脸色发青的老伴,又低下头,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无奈:“骂他有什么用?现在人都给抓进去,关在拘留所里了。
听来报信的同村人说,偷的数目不小,还是剪了正在用的线路,差点闹出大事故,性质挺严重。
他媳妇今天下午找到咱们这儿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虽然以前闹过不愉快,可……可到底是从白湖村出来的,一个族谱上的,他爹妈又走得早,咱们这当叔婶的,总不能真装作不知道,一点不管……”
“管?怎么管?!”李老头嗓门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脸憋得更红,“他自个儿作的孽!还带着他那同样不争气的堂弟!现在好了,一锅端!让我去求人?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当年他撺掇人去闹四平的牛峰山工地,我就该……”
他气得说不下去,重重地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
话虽这么说,但李老头心里跟明镜似的,烦乱得很。血缘宗亲的观念在他这辈人心里扎了根,李树再不是东西,也是他亲侄子,是他看着从光屁股长大的。
真要是判个十年八年,他家那俩半大小子怎么办?那哭得几乎晕厥的媳妇怎么办?老李家在白湖村,甚至在这安市认识的老乡眼里,这脸也丢大了。以后回村,脊梁骨都得被人指断了。
赵腊梅最懂老伴,知道他嘴硬心软,尤其看重家族脸面和那份老辈人的责任。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口道:“老头子,光生气解决不了问题。要不……要不给四平打个电话?他见识广,认识的人也多,在市里总比咱们两个老东西有办法。
至少让他帮忙打听打听,看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有没有可能……想办法往轻里说说?总不能真看着他往重刑里栽吧?”
李老头猛地抬起头,瞪着老伴,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无力的叹息。他抱着头,手指插进花白的头发里,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挫败感和自责:“我我没脸打
这个电话啊!四平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干的都是正事、大事。我这当爹的,没帮上他啥忙,净给他添这种堵心、丢人的事儿!李树那个黑心肝的,当初还想害他。”
最终,僵持到晚上,看着老伴愁得晚饭都没吃几口,李老头自己心里也像压了块大石头。
晚上,李四平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父母已经和孩子们已经入睡,听陈桃转述完父母那边的困扰和堂兄李树因盗窃电缆被捕的事情,他的眉头立刻锁紧了。
李树……这个名字让他瞬间想起去年牛峰山工地那场风波,想起对方那贪婪又怯懦的嘴脸。
没想到,这人非但没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从挑唆闹事升级到了直接盗窃,而且目标还是关乎生产和民生的电力设施,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爸妈很为难吧?爸是不是又气又愁,觉得没脸见我?”李四平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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