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临前的寂静,往往比风暴本身,更令人窒息。
距离“天启教廷”那三十日最后通牒(无论是北方的“净化”警告,还是南方的“皈依”威胁)的期限,已不足三日。冥府全境,笼罩在一片奇异、沉重、却又异常平静的氛围之中。没有预想中的混乱与恐慌,只有一种近乎仪式化的、有序的、走向终局的准备。
兵工厂“熔炉之心”的熔炉,在持续燃烧了数十个昼夜后,终于缓缓熄火。最后一批淬火完毕的“破甲锥”弹头,带着未散的余温,被沉默的工人们整齐地码放进弹药箱,盖上沉重的箱盖,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最后一台紧急改装的装甲运兵车,喷吐着黑烟,驶出车间,加入已经集结在广场上的钢铁队列。空气中,浓重的机油和金属灼烧气味,正被北方吹来的、越来越凛冽的寒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冰雪的奇异气息所取代。
“幽魂校场”内,听不到骨骼摩擦的声响,也感应不到魂火剧烈的波动。幸存的、通过了残酷“抗性筛选”的骸骨步兵与尸傀,如同最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矗立在划分好的阵地中。它们骨骼表面的“死寂涂层”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幽的、不反光的暗色。偶尔,有极其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魂火光芒,在它们的眼窝深处,极其缓慢地明灭一次,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属于亡者的、无人能懂的祷告。
居住区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但并非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下,是默默整理行装、与家人做最后道别的身影。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有压抑的、低沉的叮嘱,紧紧交握后又不得不松开的手,以及孩子懵懂却异常安静的眼神。一些人家的门楣上,挂上了用简陋材料制作的、代表冥府的黑底金纹徽记,或者翠湖山庄的叶片标志,如同最后的信仰与寄托。
陆青珩在最后的时间里,没有留在指挥中心。他踏着薄薄的、带着灰烬的积雪,走遍了“北风之牙”前哨到“神农窟”基地之间的每一道主要防线。
在加固的冰岩胸墙后,他与轮值休息的士兵并肩坐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鼓舞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低声谈论家乡,谈论战后的打算(尽管谁都知道那可能只是奢望),偶尔递上一支自己卷的、味道呛人的土烟。在临时医疗站,他看望了伤势未愈、却坚决要求返回岗位的大山,拍了拍他完好的右肩,又去看望了其他在之前侦察和训练中受伤的战士,仔细询问林晓他们的恢复情况。在“幽影之牙”的秘密集结地,他与“影戾”等鬼将进行了短暂的精神交流,确认了它们最后的潜伏与刺杀计划。
他回到了“神农窟”基地,与周师傅、老猫、赵明、陈远、林晓等每一位核心成员,都进行了单独而简短的谈话。没有部署具体的战术,没有探讨复杂的计划,只是确认物资、协调最后的防御节点、交代应急联络方式,以及……在谈话的最后,给予一个无声的、重重的颔首,或者一个短暂却有力的握手。
每个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一次诀别。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除了深藏的忧虑,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平静。他们已经尽力了,准备了能准备的一切,接下来,就是把性命、把冥府的未来,托付给手中的武器、身边的战友、以及那个站在最前方、背影如山的领袖。
深夜,陆青珩独自登上了“神农窟”基地最高的了望塔。寒风凛冽,卷动着他黑色的披风。他望向北方,那片被浓重夜色和低垂铅云笼罩的区域。今夜,格外寂静,连平日里永无止息的风雪咆哮,似乎都减弱了许多,天地间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令人心悸的、仿佛在等待什么的死寂。
他知道,这寂静,是暴风雪眼中心的假象,是巨兽发起冲锋前,最后的下蹲。
他缓缓闭上眼睛,胸前的古玉传来温润而坚定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心中那同样坚定、却无比沉重的意志。黑色石板的气息也在灵魂深处微微共鸣,那些关于“英灵不灭”的古老箴言,在此刻,仿佛有了新的、悲壮的含义。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惨淡的鱼肚白。
最后的宁静,即将被打破。
黎明,就在眼前。 而黎明之后,到来的,会是新生,还是彻底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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